白子虚心绪复杂,他感知到怀中的妻子在缓缓颤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如一,你的夫君马上要死了,往后要好好活着,照顾好咱们的孩子......
白子虚默默在心中摇头,想起之前吴素说的话,他确实没有资格这么要求妻子。
如一,你不用害怕,我待会有事要去一个地方,可能会去很久......
这样呢,白子虚还是摇头,这个善意的谎言根本骗不了她。
如一,对不起......
这样想着,白子虚脱口而出,“如一,对不起,我......”
柳如一含泪抬起头,她这一夜几经起伏,到得如今见到真人,感知到夫君怀抱,一颗心才算稍稍安定下来。
听到对不起三个字,心中顿时觉得有些气愤。
“白子虚,你若是抛下我死了,才是真的对不起我!”
白子虚微微一怔,心中无奈,不得不沉默。
“夫君,你跟我走,跟我去大炎,去北苍,去找王爷。”
柳如一意识到自己方才话说的有些重了,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她再也不想夫君在这昏天黑地的战场,为什么家国大义,她只想他活着,一家人可以平安。
当初要回大理,她什么话也没说,默默跟随。
这一次,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王爷说,男女平等,白子虚为什么不可以听柳如一一次。
“夫君,咱们走吧,好不好,求求你,咱们走,好不好......”
柳如一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整个人摇摇欲坠。
白子虚心中绞痛如刀刮,唯有把妻子抱紧。
柳如一见白子虚一直沉默,突然间愤然把白子虚一把推开,“白子虚,你对不起我!”
“新婚之夜,你不告而别,要我受尽流言蜚语。”
“其后不管不顾,浑然忘了我这个妻子,更是背信弃义。”
“我千里寻夫,若不是王爷相救,早已死于非命,你当时又在哪里。”
“在太安城,你一心治学,不问家事,要不是王爷照顾,我恐怕要流落街头。”
“孩子,还有咱们的孩子,你何曾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
“白子虚,你眼里的家国大义,包不包括我,包不包括孩子!”
“我陪着你回大理无怨无悔,现如今到了这一步,你还要怎样,就不能听我一次吗!”
柳如一怒目而视,手指着自己的夫君,如数家珍一般发泄着心中的怨气,声音尖锐,神情激愤,看上去如同悍妇。
白子虚如浇筑一般愣在原地,他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一点一点碎去。
他知道妻子如此愤怒是为了什么,那些话,又是为何说出来。
人间有千万种无奈,唯有一样最杀人,便是爱而不能。
他多想回答妻子一声好,可是不能。
“如一,对不起。”
千万句话,终究还是凝成了三个无力且苍白的字眼,对不起。
柳如一心如刀绞,面如死灰,她呆呆地看着白子虚,无声地笑了。
“白子虚,王爷有次和你说话我听到几句,如果对不起有用,那还要警察做什么。”
“你问王爷什么是警察,王爷回答你,警察的意思代表着正义,也代表着悔恨。”
“人这一生,对不起三个字是最无用的,说对不起的人总期望着三个字就能获得原谅,凭什么!”
“凭什么我柳如一要接受你的对不起,我不要!”
说到最后,柳如一声嘶力竭地怒吼。
白子虚默默扫了一眼四周,方才看着妻子,眼中是无尽的温柔,还有歉意。
白子虚,对不起柳如一。
他默默在心底默念了一句,朝妻子微微笑着。
夜空如洗,清冷的月光笼罩着白子虚,他整个人突然间变得轻盈起来,缓缓飘入半空。
柳如一表情凝固,她努力了这么多,说了那么多狠心的话,可还是换不来自家夫君一句真正的回应。
她看着白子虚缓缓升空,心中越发不安,最终恐惧和痛苦汇成一道洪流,淹没了她。
白子虚凝神看着妻子,脸上的微笑依旧。
如一,对不起,有下辈子,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随后他的眼神逐渐凛然,白子虚虽死,但绝不会窝窝囊囊的死。
不管你在鼓弄什么玄虚,什么种子,什么成仙,白子虚都不会让你如愿!
“白子虚,你敢!”
一个无比威严的声音陡然响起,响彻夜空。
“哈哈,白子虚有何不敢!”
白子虚的身体正在逐渐消解,如同烟云一般,缓缓消散。
“白子虚,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挡老夫么,荒谬!”
一道无形波纹在白子虚的身边荡漾开来,瞬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着白子虚,止住了他的消解之势。
“白子虚,你怎么死,唯有老夫说了算!”
白子虚在两种力量的作用下,如同烈火焚身,他表情扭曲,一看就知道他此刻正在经受着万分痛苦。
柳如一整颗心都快要碎了,她猛然向前冲,最终却只能无助地站在山崖之上,孤身仰望。
“钱希,小希,你快救救夫君啊!”
“吴素姑娘,你在哪里,你快救救夫君啊!”
柳如一无力地瘫倒在地,哭成了泪人。
钱希缓缓走出,她并没有走的很远,方才柳如一的愤然声讨她也悉数听见了。
她整个人一样的心酸和无助,虽然她不知道白先生为什么不能答应柳如一,可是她也一样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只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呢?
她想起当初三表哥写给她的故事里,白娘子为了自己的夫君,移山倒海,哪怕是水漫金山也不顾,为什么,白先生就不可以这样呢?
她又突然间想起了光明,某一天,笨光明会不会也像白先生这样,把自己抛下了?
不会的,笨光明什么都听我的......
“如一嫂子,对不起,我......我什么也做不了。”
钱希尝试着扶起柳如一,可是柳如一如同失去了所有的气力,怎么拽也拽不动。
“自以为是的疯子!”
一声冷冷的轻喝响起,一道流虹划破夜空,冲向白子虚。
一剑自天边来!
白子虚周身的那股无形力量顿时缓缓散去。
吴素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