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城内,一家寻常客栈,迎来一拨不大寻常的客人。
一个面容清冷怀中抱剑的女子,身后跟着两个少年少女。
少女模样可人,精雕玉琢,怀里抱着一把短小木剑,神情故作冷酷。
少年身上背着一行所有的两个包裹,面容憨厚,一进门,就抢先一步占好了座,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拭桌椅,十分殷勤。
钱希嘟着嘴,俏脸满是不忿,“笨光明,谁准许你这样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道吗?”
她十分不情愿地从光明手里抢过手帕,擦拭起来,“这是女孩子家该做的事情,你是男孩子,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光明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支支吾吾地想要开口,“我......哥......”
钱希转身指着光明,“不许说‘我哥说’!”
光明的头更低了。
吴素没有理会两人,自顾坐下,“小二,上两碗素面,一碗鸡丝面。”
“好嘞!客官稍等!”
吴素放下怀中的剑,见光明还低头站在那里,给钱希使了一个眼色。
钱希瞬间领会,拉着脸凑到光明跟前,“好啦!是我不好啦,不该凶你的,你说吧,你哥说过什么。”
光明抬起头,笑脸如阳光一般明媚,“我哥说,男孩子要主动照顾女孩子,为女孩子撑起一片天。”
“我说,男孩子最酷的事情,就是保护女孩子。“
“我哥还说......”
钱希捂住耳朵,瞪了光明一眼,“面来了,你哥不许说了。”
“一碗鸡丝面,两碗素面,客官慢用!”
钱希小口吃着鸡丝面,瞥了一眼光明,发现他又在闭眼默念经文。
她用筷子敲了敲光明面前的面碗,“笨光明,你又来了,素姐姐已经被你逼的只吃素了,我绝对不会妥协的,我一定要吃肉!”
“你快吃面,不许念!”
光明缓缓睁开眼,低着头捧起面碗,声音很小,“念完啦。”
钱希气的银牙紧咬,用筷子使劲扒拉着碗里的面,把鸡丝挑到一起,大口吃下,“哼,就算没念完我也要吃!”
“笨光明,真的很讨厌,不让人吃肉。”
“等回了家,我天天吃肉,顿顿吃肉,气死你......”
用过饭,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暑气蒸人,三人在客栈里歇息了一阵,待阳光不那么浓烈,才重新启程。
出了淮州城,钱希踮起脚张望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官道,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素姐姐,要不咱们御剑飞回去吧,不然天黑前肯定是到不了泸州的。”
吴素点了点头,“好。”说完身影消失不见,飞上了天空。
光明喏喏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钱希扭头看着他,跺了跺脚,“臭光明,你......记住了,这次是你欠我的啊,以后要赔给我。”
光明小鸡啄米一样不住点头。
“抱紧我!”
“素姐姐只教过我一次,万一从天上掉下来,摔死你!”
光明从背后紧紧搂着钱希的腰,紧张的涨红了脸。
钱希的俏脸一样的红,她怀中的木剑在意念催动下缓缓出鞘,飞到了她的脚底,颤颤巍巍地带着两个人飘了起来。
“小希,咱们是不是在往下掉呀!”
“闭嘴,我知道在往下掉,还有这么高呢,不会掉下去的,你别说话,我要专心。”
“哦哦,那小希你加油。”
......
天渐渐黑了,钱宅点起了灯。
钱正廉忙碌了一天,方才得了闲,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前厅歇脚用茶。
钱家死里逃生,无形中还抱上了北苍王这棵苍天大树,他不敢有一丝懈怠。
马上就要升任江南布政使的赵丹城对他很是尊重,这让他在外获得了以往不敢想的殊荣。
布政使大人的座上宾,这样的名头份量有多重,他是清楚的。
“老爷,一批新木料运到了,凉州那边跟过来的管事说,咱们要的量太大,忙不过来,要提两成价。”
钱正廉点了点头,“你去回话,提价可以,那往后他们另外的楠木花梨一根都别想着往江南卖,要打战了,没人拿银子装点门面。”
伙计点头称是退下以后,钱正廉站起身,身形佝偻着向外走去。
“爹爹!”
一个睡梦中无数次响起的声音传来,钱正廉恍惚抬头,少女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
“希儿......你长高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钱正廉老泪纵横。
钱希亦是潸然泪下,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相信,钱家还在,父亲还在。
“草民,拜见......宋姑娘!”
钱正廉一阵感伤,余光瞥见门外还站着两人,其中一个是吴素。
虽然都是传言,说御剑无数的吴素吴剑仙,是北苍王的女人。
但他觉得那多半是真的,毕竟当初吴素就是在钱家养胎生子的。
眼前面相清冷的抱剑女子,可是货真价实的王妃,他哪里敢轻视。
钱正廉伏地而跪,还顺手拉了一下钱希,要她一起跪下。
钱希稀里糊涂地跟着一起跪了,而后才反应过来,“爹爹,素姐姐她......和三表哥,反正她不是王妃。”
“不可胡言,你一个孩子家,又知道什么!”钱正廉语气难免有些重了。
吴素走近几步,扶起了两人,“钱叔,我和那个人确实没有关系,您只当我是小希的老师就可以了。”
光明跟着走进来,泪眼朦胧,方才父女相见的场面让他很是感动。
他小心地开口,“钱伯伯,您是长辈,我哥说......”
钱希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笨光明闭嘴,不许你哥说!”
钱正廉并不认识光明,看向光明问,“这位小哥是?”
光明灿烂一笑,“钱伯伯,我叫光明,洛风是我哥,我是小希的......好朋友。”
钱正廉作势又要跪,“草民见过......”
不过这一次钱希拦住了他,“爹,你不要再跪啦,三表哥不就是北苍王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钱正廉连忙拍了一下爱女的脑袋,“休要乱说,王爷对咱们钱家有再造之恩,岂可儿戏。”
“你收敛些性子,不可对王爷弟弟无礼!”
钱希撇着嘴扭头看向光明,“笨光明,你觉得我有对你无礼吗?”
光明憨憨一下,“没有呀,小希对我很好。”
钱希以胜利者的姿态向自己的老父亲昂起了头。
老父亲钱正廉默默叹了口气,嘱咐钱希领二人去后院休息,自顾去安排晚饭了。
钱正廉忙活一阵后,内心突然有一种被刺中的感觉。
他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唯有在真正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暴露本性。
她越是对谁毫不客气地使唤来使唤去,就越是证明她很在乎那个人。
不对劲,王爷的弟弟和小希,不会是看对眼了吧......
老父亲的心,又被扎疼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