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不下,是因为钱多多和林齐之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把林齐之也视若自己的孙子。
林齐之的爷爷和钱多多的爷爷是同一个村庄走出来的。他们和林齐之,钱多多一样,很小就玩在一块,感情很好。一起上学,一起工作,最后结婚生子了也在同一座城市,艰难的日子,他们相互扶持着。
这种关系一直流传到钱多多和林齐之这一辈,到最后,他们终于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人。
林齐之的爷爷奶奶走得早,林齐之爸爸妈妈工作忙,林齐之顺理成章地丢给了钱奶奶,让她在照顾钱多多的同时也顺便带上林齐之。
“咱们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哪怕还想多看一眼这个世界,留恋人间万物,但力不从心。到底是没有精力再支撑下去了,奶奶让他们推她回去。
林齐之的爸爸妈妈百忙之中也抽出时间过来了。
“宏章,英慧也来了,今天难得一大家子凑齐了,热闹热闹。”
奶奶看着满屋子的人,这一张张脸都是她最不舍的人,今天他们聚齐,为她送别了。她那皱巴巴的脸堆满了幸福的笑容。
“是,许久没来看您,今天就来陪您顿吃饭。”林宏章赔笑道,上次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太久了,久到都忘了。
“好,好…一起吃饭,我这老太太就爱热闹。”老太太那干瘪得只剩一层皮的手轻轻地搭在林宏章和李英慧的手背上。
“你们两个啊,眼看着也老了,事业心别那么重,也该闲下来了,顾好身体,享享清福,剩下的,都交给年轻人。”
“是,我们快退休了,您一定要长命百岁,以后我和国民他们带着您旅行去,家里都交给这两个孩子就行。”
李英慧应答道,到了退休的年纪是应该退下来了,这个世界是年轻人的,让他们撑起一片天。
“我可不想当老妖婆!还是你们四个去吧。”她走不动,有那些心,也没有余力。
奶奶又挥手示意林齐之和钱多多走到她跟前。钱多多和林齐之蹲在她的脚边,他们握着奶奶那双有些颤抖的手,“奶奶,我们在呢!”
“娇娇,去,去我床头边的抽屉帮我拿那个红色的小盒子出来。”马娇娇依她所言把她想要拿的东西拿了出来。
奶奶接过来,用手抚摸着那个有些掉漆的红色小木盒,里面装着的似乎是她的宝贝,她把那个盒子搂在怀里许久,那眼眶泛红。
那就是她的宝贝,是爷爷的东西。
她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枚光亮的戒指。她把戒指缓缓地套在了林齐之的无名指上,之后她又把自己手上了那一枚戒指取下来。
她把自己的那枚戒指套在了钱多多的无名指上,“多多,齐之,奶奶没有什么留给你们的,只有这个不值钱的东西。这是我和你们爷爷的婚戒,往后不管有多难,你们一定要相互扶持相携走下去。”
没能看到他们的婚礼已然是她的遗憾,但到了要走的时候了,再遗憾也无济于事。
钱多多哭得稀里哗啦,她知道这对戒指对奶奶的意义。她知道爷爷的那枚戒指为什么多年未佩戴还那么的光亮,那是奶奶每日都拿出来睹物思人。
哪怕忘了所有的人,奶奶她都没有忘记爷爷。
从前,奶奶对她说过这对婚戒里的故事,那是一个浪漫的故事。
以前家里穷,爷爷奶奶结婚时就是简单的摆几桌酒席,宴请至亲。至于聘礼和嫁妆,据说什么都没有。
那对婚戒,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三年爷爷买回来的。奶奶说那是爷爷一分一厘,慢慢积攒下来的钱给她买的。
那天,爷爷左手捧着一束油菜花,右手拿着装着这对婚戒的盒子,站在奶奶面前,“云清,我妻,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那时,爷爷的脸上一定带着骄傲和幸福的微笑,他娶了他心爱的姑娘,那姑娘也喜爱他,钱多多心想。
“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嫁给你爷爷,多多,把你交给齐之,奶奶很放心。你往后和齐之好好过,别闹小性子了。”
嫁给爷爷,奶奶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他们真好!钱多多特别羡慕爷爷奶奶的感情。
“好了,我要跟你妈说几句,你和齐之在边上坐坐。”
奶奶挥手让钱国民和马娇娇走到她的跟前。
“娇娇,这些年,你辛苦了,是妈拖累你了。”奶奶帮马娇娇把散落在脸颊上的碎发拨开,夹在马娇娇的耳后。
自从她病了之后,马娇娇就放下工作,在家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妈,我不辛苦,应该的。”
钱多多是奶奶带大的,在马娇娇最艰难的时刻,奶奶帮衬她,这些马娇娇铭记于心,所以奶奶老了,她愿意侍奉着奶奶。
奶奶拉着钱国民的手放在马娇娇的手背,一家人,相互扶持着,不管有多难都要不离不弃。
“国民,以后要和娇娇好好的,妈顾不上你了!”
在母亲面前,不管年纪多大,都是孩子。她走了,钱国民成了没爸妈的孩子了。从此钱国民就少了一个身份,他是丈夫也是父亲,但儿子这个身份,随着奶奶的离开就没了。
他是他父母的儿子,但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个身份了。
“我累了,我想回房睡觉。”
奶奶的这一觉睡得好久好久,就这样,她再也没有醒过来。
整个葬礼上,钱多多一言不发,不吃也不喝,就这么站在奶奶的灵前。
逝者已逝,再多的不舍,终要离分。这是钱多多的第一次和至亲死别,随着岁月变迁,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少,要面对更多的生离死别。
林齐之就这么静静地陪着钱多多,他知道钱多多心里难受,但他的难受也没有比钱多多少半分。
原以为,奶奶的死已经够难受了,没有想到还有一件事等着钱多多。
在奶奶的坟前,马娇娇晕倒了。
“妈,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钱多多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钱多多站在马娇娇身边,马娇娇靠着她最近,钱多多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母亲晕倒在自己的面前。
林宏章和李英慧也在,他们让钱国民打120,让林齐之拉开钱多多,他们一个扶着马娇娇,一个在替马娇娇检查身体。
钱多多不停地哭着,林齐之感觉到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多多,别怕,没事的。”
没事的,没事怎么会晕倒呢?林齐之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钱多多不敢说话,也不敢哭出来,咬着自己嘴唇,一直看着紧闭着双眼的马娇娇,她刚刚没有了奶奶,她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