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临近《忠正堂》,竟见门口围住了人,大家怎还都没进去呢。小武就几步疾走,来到门廊边一看,原来又是肖进阳少爷在为难肖子佳这个亲随。
肖进阳端着高傲的姿态对已经躬着身子的肖子佳还在指指点点,随便开口大骂:“也有你跟我一起进门的道理?爷的脚是往哪踏?你的脚是谁生的,谁养的?”说着更是抬手就打。
像这种自己随走随搭还嫌戏台子不够高的,整天唱这出“我主你仆”也是不用惯着。
小武一个身影闪到跟前,用手中的折扇挡住了肖进阳的巴掌,开口说道:“肖大少爷,大喜的日子,何必动气呢?若是穆宅哪里招待的不周,您言语一声就是。若是哪位少爷惹您眼碍您脚了,您也直说无妨。若只是宅上的下人不懂规矩,您回肖宅再处置也不迟吧?”
众位少爷也跟着开了口嘘声一片,肖进阳赶紧见礼陪着不是:“哎呦武大管事,各位少爷,对不住啊对不住,宅上的下人太没规矩啦,您各位看看这是哪,也是他这种身份敢踏门槛儿的地方?”说完一副见了天大笑话的样子。
小武边说边和黎成恭请着大家进门:“各家少爷里面请,里面请,来来来,请”。
肖进阳抬头一看,又吆喝一声:“哎呦我说,怎么都进去了啊?不是,咱应该还是老规矩的呀!”说完还不忘拿起折扇狠敲在肖子佳的脑门上,拉着怪音的忿忿相:“候着”,这话音落他才进门去。
个别已经跟着进了门守在少爷身后的亲随们,闻声竟也都惴惴不安地向主子点头见了礼,又瞧着肖进阳那一身嘚瑟相,真不知又会冲着谁说道些有的没的,于是又纷纷回到门口来。
肖少爷向来一箭多雕指桑骂槐,小武站定在门口,瞧着各位亲随灰溜溜奔着门口而来,是啊这已经是规矩啦,看来这瓜啊在他这儿是结的大了呀。
小武气定神若踏门而进,左右瞧着各家少爷见着礼恭让着座次,他倒是步履轻巧既来到了主位,就转身恭请了众位少爷便坐下来。
此时《德义堂》里众位老爷也是欢聚一堂了,这个辈分的老爷们几乎都已经退居二线安养天年啦,各宅上的嫡长子中流砥柱般的要长进有长进要远见有远见,老爷们聚在一起也就是品茶看鸟儿把赏把赏藏品溜达溜达胳膊腿儿啦。
今儿个竟还有人提议,可以回乡下,种老家那片田地呀,就是不知道兴什么苗儿长得好了。
听着众位少爷在堂前指点江山般激扬着崭新一年的商景,各位亲随恭候在门口倒是自成一道风景。
骆为里啧嘴咋舌地嘟囔着:“你说说你几个是不是傻到家啦,那节骨眼刮的是什么风还看不出来呀?一个个还跟着主子进去?就你们忠心义胆?啪啪打脸吧,我一猜你们就得出来。”
蔡蒙抢着搭话:“谁有你猴儿精?各家少爷你都不放过眼儿,我可是只听我家泰来少爷的,他说‘走’那我自然就跟着走啦。”
严乃能嗤之以鼻:“你家蔡大少爷可是这个辈分里边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说‘走’谁敢不跟着走啊?”
蔡蒙挑刺儿可是一流:“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泰来少爷说‘走’那也轮不着你跟着呀?我怎么就没见过你给我们蔡宅当牛做马地出过力呀?你还论资排辈的?”
“什么意思?我还真去你蔡宅当牛做马啊?我听你吆五喝六的啊你?”严乃能真是不忿了,我家少爷没有主见多听你家蔡少爷的也就忍了,还指望我也俯首称臣,真是敢想。
“哎呦呦几位大管事,何必伤了和气呢?”程请瞧着他们音儿高了,忍不住开口劝着:“咱这又不是头一回,分外眼红的事啊天天都有,别挨着自己个儿的身啊才是正事呢!”
骆为里又补了句:“你不用管,劝他们干嘛,我不都说了吗,他们不就是傻吗?”说完怼了一下一直没开口的康诗远问着:“哎?怎么不说话啊?”
严乃能立马接话了,冲着骆为里抱怨:“就你多嘴,惹得大家一肚子闲气”。
“不是?这闲气是我惹的吗?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吧!”骆为里白他一眼也不说话了。
众人都没了言辞,竟都陪着康诗远一起朝堂前望来。康诗远向来话少,今天这样的场景也是波澜不惊。
远远见得堂前忙活在各位少爷跟前端茶送水的黎成,还真是殷勤。
可是端坐在《忠正堂》主位上的武乐书才是真的惹眼,大家好像一下子都明白康诗远在看什么啦。
是啊,任谁看去,谁会相信,他也只是一个亲随。
“嗨,还不得亏是头一回嘛,肖大少爷刚接管祖业,出来立规矩的时候,那真叫一个精彩!”蔡蒙说完瞥了一眼到现在脑袋都没抬起来的肖子佳,心想:这一身的丧气劲,也难怪不受待见,更何况又是……
严乃能怼着蔡蒙:“人家那是穆大少爷亲口认定的,好吧?”
“是啊,穆大少爷就是霸道,愣是没赶武乐书出去,还说什么来着?记得吧,我能记一辈子——‘他是我哥!’哎呦喂哎呦我想想都觉得……”骆为里怕是把自己带进场景里去了。
严乃能一句就打断了骆为里:“行了吧,你也就配想想”。
众人又相互白眼撇嘴的没了言辞,而是听着里面一口一声“武兄”讨论得欢着呢。
“武兄,唠了这么大半天了,您也没透实话啊。我就问您我说了这么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可都有了啊,您就回一句,啊!您宅上邙山镇的田地到底是稀罕哪样啊?”
同样手把着大片田产的肖进阳不愿再守着这朵艳来那支俏的套着话了,问了句干脆的。
小武放下了手里盏了又盏的茶杯,饶有兴致地答了一句:“凡是绿色的,我都喜欢”。
是啊,少爷原本还想给他做蟾绿色的成年礼服呢,但是和紫毫礼盒重复了,就选了中规中矩的黑色调的一身。
原本还坐在门边觉得没他什么事的严戈健少爷,听到武大管事答了这一句,不禁后怕起来,顿顿地开了口:“那穆宅不会要出手茶行了吧?”
小武刚品了一口茶,就被他逗笑了:“还没,还没”。是啊,品着严宅的茶,还是不错的。众人见状又一起笑起来。
小武恭送完众位少爷出宅,就赶紧来服侍老爷回了房,又送黎叔在上房先休息一晚,再回来边说边动地吩咐着家丁们一起收拾清理归置,待这一桩桩一件件一位位一样样都招架完了,几近丙夜了。
而整整忙开了一大天的小武,还没顾上饭吃,眼看是接近尾声了才被大家伙催着赶进了《养润堂》来,即进来了他还真巴不得赏口吃的了。
可迎见的却是勤婶端着一脸的嗔怪瞧了他来,小武反倒故意憋着笑,点着小碎步凑了过去。
“你呀,铁打的啊?”勤婶佯凶着,倒是恨不得这一铲子真打下去:“天天没个时候”。
小武禁着脸缩了一下脑瓜,怯怯地闪了一下,又笑着迎回拉起长音来:“勤婶”。
见他讨巧得很,还是没长大的样子,勤婶又笑着凶道:“张嘴”。
这一声,倒是没等小武耳朵竖起来呢,嘴巴就先张开了,勤婶左手麻利地塞过来好大一个鸡腿。塞得小武的嘴巴愣是没放下,赶紧抬手去接,还不忘先撕下一大口来:“嗯,好吃,勤婶,你太厉害啦!”
“你小子呀!”勤婶收着家伙事,还不忘拿手点着他,“今儿少爷大喜,塞你块咸菜旮沓,你也美得欢”。
“哪有?就是勤婶做的好吃!”小武嘴巴抹了蜜地回着,大半个鸡腿可是没了踪迹,终于又开口:“勤婶,有喜酒喝吗?”
哪想勤婶还真是麻溜,手里的擀面杖没奔着伸过来的脑瓜去,倒真是一下子拍在了翘出去的屁股上,还训他:“空着肚子,就光想着酒喝?”
“哎呀,疼!”小武惨叫了声,哪想到大喜的日子还会真打啊,最关键勤婶是在前面案子背对着他老实地坐着的呀!
勤婶转回身站起来哼他,走去另一侧案子把遮菜罩一打开,冲他吩咐着:“把这些吃完,就有酒喝”。
啊?小武一看,一脸的哭笑不得,他是一天没吃东西了,但这些也够他一动不动守这吃一天了呀。
却见勤婶忽地一喊:“哎呦,我的锅呀!”小武听得,担心勤婶一忙再烫到,就两个箭步冲到热气腾腾的锅灶旁,徒手掀开了锅盖,又烫得他赶紧捏住耳朵跳了跳,一瞧,美了,笑着,等着。
勤婶赶到就拿身子怼开了他,一筷子下去,就捞出一大碗面来,更是拿勺子盛几下鲜汤,就端到这边案子上来,谨嘱:“不爱吃,也得多尝几口”。
小武早就跟过来坐好,乖乖地等着了:“嗯嗯嗯谢谢勤婶”,竟真的乖巧到点了点头就开动了,又顾着烫得很,一直摇头嘟嘴吹着气。
哪想勤婶又把过了水的鸡蛋在手上滚了滚,啪!一个。啪!又一个。敲在大碗长寿面旁边,真是应景又惹眼!
小武一惊,又被宠得不轻。还咧嘴看不够勤婶表演一样,就佩服你地朝勤婶禁了一下鼻子,勤婶更是朝他禁鼻撇嘴,小样的赶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