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巡尉手下那几个干练捕头知晓京城沈家的分量,没多为难沈家二公子,但他又给张小郎君添了堵,略使小技令其吃个苦头还是可以的,夜里监房蚊子多,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被蚊子咬了一夜的肾虚公子出监时脸白得青灰,沈府上的管家还以为是自家公子这几天玩得疯的缘故。
不怪他这般认为,这馋色的二公子是有前科的,食色如命,能玩到脱阳晕厥可见其恶习有多频繁。
他曾多次从那销金窟迎回公子几次,习惯了。
不过,一晚上能被蚊子吸到贫血,这该有多少只蚊子热情招待啊?
沈剑州沈大庄主忙到深夜才回家,还没脱衣沐浴呢,就被夫人抱住腿一顿哭闹。
沈庄主安坐在桌前饮茶歇神儿,任由夫人抱腿连哭带闹,一盏茶工夫才知晓又是逆子在外闯了祸事被京兆府大衙羁押,气得他将手中精美的天青釉冰裂瓷碗一把甩在地上,落个粉碎。
顿时花厅内茶香四溢。
沈剑州早年间也是练过功夫的,武道技艺虽不太精,养尊处优惯了嘛,但修为半点不带减的,孕养了一口先天之气的半步武道宗师呢,方才那是含怒一击。
货值五百两银子的汝窑名瓷,天青色釉底冰裂纹茶碗,窑中精品,有价无市的稀罕美瓷,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天青色的釉彩细腻自然,冰纹错乱层叠,有层峦叠嶂之美,沈庄主最珍爱的茶具,平日里是舍不得拿出赏玩的,今晚是忙得心累却惬意,才舍得取出来细细赏玩,就这么碎了一地。
剧烈的声响把正哭闹上“瘾”的夫人惊吓得差些倒喘气儿,忍不住打了个嗝儿。
“逆子。逆子啊。不是早告诉你,不要允他回京,不要允他回京嘛。这不,又惹了事儿。就不能消停消停嘛,管不住裤裆里那坨肉就骟了它,省得到外头霍霍人!京兆府的大牢是他想住就能住的?那是尉堂暂时羁押的监房,睡上几晚又咋了。”
沈庄主来不及心疼自己的心头好便起身破口大骂道,把抱腿的夫人抢了个趔趄。
见老爷发了重怒,跌坐在地上的夫人不敢再使性子,收敛泣声起身帮老爷倒茶,嗯,用新茶碗。
沈庄主气喘吁吁地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心疼地眼皮子直跳。
此间,他那惹是生非的逆子还不如地上的碎瓷令自己心痛,这口天青色釉底冰裂纹茶碗,不仅仅是精美罕见那么简单。
烟雨蒙蒙的天青色象征着云销雨霁,彩彻区明的江南,雨过天青云破处,就是在那里遇到一位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可惜当时的他很年青,只是个名剑山庄里负责采买的外务执事,山庄中这样的外务执事有七八个,虽有个当庄主的爹,但在诸多声名鹊起的江湖俊杰面前,屁都不是。
有情人难成眷属,唯有江南的烟雨诉说着不甘。
细纹如拟冰之裂,在玉壶中可并肩。
层层堆砌的冰纹,象征着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行难事必有所得,常磨砺定藏锋芒。
这口茶碗是他的“初恋”。
嗯,是他的初恋亲手“送”给他的心意。
十年前,他偶然去江南再次偶遇了初恋,初恋虽为人妇,却是寡居的可怜人,往日情愫复燃,复燃得猛烈炽热。
初恋嫁给了江南一家大瓷商,那口茶碗是她亲自请出窑的,白月光还给他生育一个他从未谋面的千金,九岁的小心肝儿,名字是她起的,很好听,景冰安,随母姓。
沈庄主不理睬夫人殷勤地按揉自己太阳穴,闭目深吸一口气,意兴阑珊叹道:“夜深了,夫人歇息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老爷,那祯儿?...”
夫人仍试图唤醒老爷的“父爱”,但见老爷闭目养神不再言语,三息过便温声道:“老爷您也早早歇着。”
言罢,那养尊处优的丰腴身段儿微微一扭,转身离开花厅,推门,关门,孤身前往后院,独守她的空房。
。。。
当日头不烈,温仙子沐浴后换了身麻子以前穿过的有些窄小的旧衣轻衫,说是旧衣但未褪色,新着咧,柳大掌柜采买的上等面料裁制的,穿上后合体得很。
取下饰品耳珰,未曾画眉点唇,素面青丝的,女扮男装,别有一番风情。
温仙子穿戴整齐出来时把小书生看呆了。俨然一玉面俊俏小书生,温舒瑶着文衫不算越制,又没悬玉佩剑以文人的身份骗人牟利。
就这样,两位俊俏小生相伴出门逛游,大志小旗“另有要事”并未跟随,观棋还是独自一人躲在屋里细细研究那颗蟾珠,杨铭杨大哥嘛,答应了伞女玉莲儿的邀请,要去游玩无定河畔报国寺赏花灯。
没错,见无定河畔“生意兴隆”人流如织,报国寺的老和尚放宽了寺院的夜禁,允许寺院临河一侧几座院落夤夜不禁以供善信们游玩,善信们可以彻夜游玩甚至借宿,另备客房扫榻以待,朝食的话素斋一份。
当然报国寺不会收留孤身一人的女客借宿。
临河院落松柏亭亭,竹圃蜿蜒,有活水从外墙引入曲曲折折,景处不少,和尚们还应景儿的在屋檐下挂起了花灯,玩得挺花。
嘿嘿,寺院中的香烛依旧那么贵。
善信你可别嫌贵啊。
不贵不诚心哟,是吧。
报国寺搞如此“花活儿”图得啥,还不是眼馋诸位信男善女兜儿里那几个香火钱儿。
负责接应善信的外务和尚们个个看人下菜碟儿,面对衣着褴褛的善信绝不会上前“安利”香烛的不同,更不会宣讲烧香拜佛的灵验。
一向宣称众生平等的报国寺即使放开了夜禁,也不会收留那衣着褴褛的乞丐到客房休憩,明早还备有斋饭填肚儿。
无定河畔繁华似锦,可不是只有青楼乐坊赌坊等销金窟哦,酒肆客栈食肆药行衣行的无不林立,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要不说呢,百年水魅就是浪漫,直接约意中人到寺院里约会游玩,视那些念经的大和尚于无物。
许是那尸道人对死人经有所领悟,且毫无保留地传给道书之主伞女,天资聪颖的伞女所获颇丰,自身水磨百年的道行是日新月异地增涨,已毫然不惧人气如龙的侵蚀。
两人躲在河边垂杨柳的树荫下亲亲时,杨铭竟然还尝到了一丝温热,足见伞女的道行精深,一身鬼骨显化那是指日可待,修行前路是一片光明,兴许多少年后世间又多了一位极阴生阳的鬼尊呢。
两俊俏“书生”出门时坐的是马车,麻子婉拒老罗头当车把式要亲自驾车携美游玩,到无定河畔后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的后院寄放,两人步行在无定河岸的街市上汇入人流。
宝马香车,花灯锦簇,夜晚的无定河两岸灯火灿灿,有富家子领一帮豪奴招摇过市,有书生呼朋唤友赏月逛花灯,更有那不甘寂寞的妇人小姐乘车坐轿凑几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