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皓涯曾偶得一块月石,便用以铸造月泉剑,淬火药汤用的是名剑山庄调配的寒玉冰泉水。
月泉剑之气相便是一汪月光荧荧的冷泉,月泉剑名还是季师亲自出手品剑时起的名字。
二徒弟闻人鸿光,长得人高马大,猿臂熊背,膂力异人,为人性格执拗,偏爱铸造重剑宽剑,曾从师尊那里讨来一副上古仙剑巨阙的画样,从此迷恋铸造剑身堪比门板的阔剑。
季师同好友兑来一本燃酒剑诀,授予二徒弟闻人鸿光,无奈这憨货不识宝,铸剑的兴趣远远胜过练剑。
天天琢磨巨阙的神韵,每次开炉耗费大量铁料火炭,摁在头上的月度铸剑任务又顾不上做。
若不是季师护短,山庄里负责调配铸剑坊一切用度的二庄主早提议把闻人鸿光这刺头儿“逐出门户”了。
季师的古怪性子令山庄内诸人头疼,门下俩徒弟更是个奇葩,跟着堪称品剑大师的季师不学品剑,偏偏喜欢钻在火炉旁流汗?
麻子得自拜剑阁的月泉赤火二剑恰好是他们哥俩儿的作品。
至于那柄青钢剑出自另一位铸剑师之手。
许是季师爱怜自己俩乖徒儿,不忍他们成为山庄里“最受剥削”的铸剑匠师,便将二人的得意之作来个多重封禁,结果庄内其他品剑师果然没察觉出猫腻,气机凡凡的两剑通过普通渠道进来拜剑阁后,变成了“摊货”,货值才几百两银子出头。
出手将自家徒儿的作品封禁到掉格,宁可让庄子吃亏也不能让乖徒儿受累,也只有性情古怪的季老头儿会做的来这事。
受季师铸剑技艺熏陶影响,尉迟皓涯闻人辉雪哥俩儿铸剑不喜将剑名蚀印镌刻在剑身上,总觉得那般作法是在伤剑,更不喜将自己的名号留记于剑,偏爱将剑名镌刻在剑鞘某不起眼处,往往以剑鞘吞口或是剑标处的纹饰组合剑名,主打一个炫技“捉弄”人。
瞎老仙摩挲着剑鞘的鞘口处缠枝花纹,果然,利用纹饰组成月泉两古体繁字。呵呵,这位铸剑师倒是年轻气盛且技艺高超,深谙低调中的炫耀才是最爽心的高傲。
瞎老仙破开封禁,看到月泉剑的真正气相后,会心一笑,知道这是遇见同行了,只不过同行要比自己更优秀些,自己一个糟老头子可没这么精异的铸剑技艺。
不过封剑手段嘛,尚可一观吧。
瞎老仙的品剑秘术自称一脉,传承上古,那可是能封禁灵剑的罕见手法。
放下月泉剑,一鼓作气再摸到赤火剑。
果然。
是同样的封禁手法。
瞎老仙在摩挲赤火剑时猜测张牧之大概将某人珍藏的两柄剑器一并打包了。“未解封”的宝剑虽堪堪能用却并无大用,毕竟封剑术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养剑术,可算作是“未开锋”。
剑器之气机自蕴生时就在不眠不休地滋生湮灭,总体上湮灭是不可逆的。通俗地讲,即使一柄灵剑放在一处无灵蕴无灵气无灵脉的三绝之境中,历经千年也会弱化成凡铁,几千年过后,化作一堆残渣泥土。
“不错,都不错。这两柄剑大概是两位匠师作铸,但其铸造技艺呢,学自同一师父。这封剑手法很有意思。”
见麻子不作声,瞎老仙再次自言自语道:“这柄青钢剑应该与赤火剑归同一种形制,只不过品质的话就要差一截了。”
瞎老仙将与赤火剑一般宽的青钢剑放下,笑眯眯地再道:“月泉剑品相上等,百炼流水纹绵延不绝,以一块月石作辅材,奈何月石久年不沐月华,散失些许月煞精华,剑鞘百年水杉木为主材,蒙皮水蚺,精匠心血所作,当为六品上阶,货值两千两雪花银且有价无市。赤火剑,百锻铁卷云纹,宽剑,形制简朴,因以烈酒淬火平生一股焰气,精匠心血力作,当为六品中阶,一千两银子能出手的话,老朽立马讨钱。”
言罢,瞎老仙用白浊的眼珠子“眼睁睁”地盯着麻子直笑。
“哦?既然老先生相中这赤火剑,恰好让小子给铁牛当见面礼,休提什么银子,那柄青钢剑呢?”麻子探手试了试大碗茶的茶温,小抿了一口。
天儿真热啊,即使在树荫下,还是酷热难当。
“呵呵,那老瞎子先替蛮牛谢过小友咯,至于这柄青钢剑嘛,勉强堪入七品中阶,三百两银子的货价在京城里都有些虚。”瞎老仙听见麻子在喝茶,也端起一口粗陶碗,顿顿顿地豪饮起来。
这大热天的,也只有如此大碗饮温茶才解渴爽快。
听到瞎老仙一段评语,麻子才知晓在拜剑阁中捡了几个漏,名剑山庄的青钢剑若是放到别处兴许四百两银子都拿不下,但这里是繁华的京城,三百两银子的喊价已经沾了名剑山庄金字招牌的金光了。
。。。
赵三枪早早唤来躲屋里不出的孙家老汉和孙家媳妇儿,给了十两碎银,借用下桌凳。嫌孙家的桌子窄小,还托孙老汉到邻居家借来木桌拼做一桌,只是邻居家的桌子更小,将十珍坊的好菜摆得满满登登的。
就这邻居家还抠搜呢,若不是孙家老汉使了十几个铜板,那吝啬的老婆子岂会让借给他?
枣树的树荫几乎遮蔽了整座院子,再摆上两桌子,小院略显拥挤了,快午时了。
刘家老汉带着流口水的小孙孙千恩万谢地谢过赵三枪,双手接过一盆肉羹,汁香肉嫩,骨肉相连,都堆得起尖尖儿,再拿着几个面饼蘸着吃,怎地一个爽字了得。
今日沾了城里贵人的光,十珍坊的上等肉羹哪是自己这般平头百姓消受的,嘿嘿,爷孙俩笑得甚欢。
小院枣树树荫下,瞎老仙本来想再摸最后一柄剑的,却被麻子婉言说服了,眼下已近午时,好酒好菜都备齐,先用膳。
“嗯,不错,肥而不腻,香而不艳。”瞎老仙刚坐定,鼻翼微动,嗅到满桌珍馐佳肴的扑鼻香气。
“贺贺,老先生请用。”
“诸位请,诸位请。”瞎老仙嘴里说的客气,但手却半点不带客气的,探出筷子夹到一只肥嫩的鸡腿到碗里。
难为这老瞎子“看”的这么准。
若不是老瞎子白浊的眼珠子,任谁能知晓这老头儿是个瞪眼瞎。
十珍坊每日禽肉食材消耗巨大,京郊好几处农庄圈有禽鸟林子,肥美多汁的芦花鸡,嫩滑无比的鹌鹑,卤制烟熏的林鸽儿,满口脆骨香的肉雀儿,都是十珍坊最畅销的卖品。
仅仅是一只吃药草毒虫长大的芦花鸡在十珍坊大厨的手里就有十多种作法,可配药炖汤,可撕作肉丝翻炒,可卤制,可烟熏,可红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