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酒席吃到月上枝头才兴尽散席。
那壶鹿血酒被懂事儿的赵三枪藏着,未在酒席上品尝。
这家伙儿还想着让公子一人独享呢。
席间,杨铭得知观棋幼年曾得一符师授术,同为天资卓越的符修,相谈甚欢。
而大志吃饱喝足后同赵三枪角力耍拳,只剩燕小旗撸猫,麻子手持鹿骨做槌敲着碟盘轻声吟唱勾栏里时兴的小曲儿。
美酒当前,除了小旗酒量差些外,其他人正酒兴时,只不过星辉满天,明月悬空。此等夜景,聊天最好。
麻子拿出在拜剑阁定制的剑匣寻思让观棋帮帮忙,非是信不过名剑山庄的技艺,只想着能否再镌刻几道符文,使其更坚固些,不惧水火。
观棋瞥眼过去,使出看家本事,直接以灵墨唰唰几下,蚀刻几道符文其上。
观棋在符箓一道上的天资难以奇才概之,经他改良的符文其功效加倍翻倍亦有之。
只不过防水防火坚固等普通符文,在观棋笔下却是笔笔生辉的中品符痕,若是画在符纸上,起码一帖能卖到百两银子。
一旁同为符师的杨铭一时看得目生精彩,免不得赞誉。
观棋喜静,在符箓一道耗费不少精力,再加天资不凡,玉符道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子,随意一出手便令杨铭惊艳不休。
“麻哥你不知道,这群英会的人气旺得很,我和观棋哥一路来遇见不少江湖人来京一睹为快呢。”一边撸猫一边小酌果酿的小旗醉眼开始朦胧。
“这黑冰台总堂倒是有些能人的。”麻子微笑几声。
“杨大哥,大志你们不知道,我们刚进城时还在城外街角遇到一件怪事儿,一明显是瞎先生却扭头四望街上风景呢。呵呵。”
“瞎先生?四看风景?在哪儿?”麻子将手中骨槌停下。
“城南外街二里外的街口。”听得麻哥这般严肃,小旗不由的声音弱些。
“好,太好了。正有事寻那瞎老仙儿呢。倒是不请自到咯,小旗你这传信使者很称职啊。”麻子爽朗大笑。
不怪燕小旗经过巷子口时能注意到那瞎老仙的异样,实在是某人举止太过显眼,谁见过一瞎子坐在街口来回扭头探望人群瞅热闹?
竹竿挑起一道看不清原色的白布幡,瞅那布幡没少当擦脚布,污浊麻黑的,只见得布幡上歪歪斜斜几字:生死有命,福禄不住。
嘿,这瞎先生倒是口气略大诶。
麻子他刚入手一柄怪剑,正寻思着咋解开其“封印”呢。这不碰见正主儿了嘛,这位瞎老仙却是能望见潭底剑灵隐晦不明的一丝气机的隐士高人呐。
再说了,他准备将银鱼剑好好整理一遍再给温仙子,毕竟此剑在那尸道人手里多年,谁知道留下甚么不堪手段。
翌日。
门房老罗头在大门的门槛那里捡到一帖拜帖。
既然是拜帖,为何不白天送?
老罗头不知这拜帖是温仙子亲笔,还是后半夜人定时她袭一身贴身黑衣,一路心惊胆战躲开巡夜军卒,特到城南梅园送的。
老罗头识字不多,但自家公子张青两字还是认得的。
早晨扫院子时转交给芸娘,芸娘又递给院中晨练罢正歇息喝茶的小书生。
小书生展信笑颜。
字迹秀气,甚是熟悉,内容寥寥数字,额,言简意赅。
“明日在家老实待着,不许乱窜,我跟李师姐来见你。”
瞅这字迹勾画,舒瑶像是在练剑呢,笔锋处尽是掩饰不住的锋芒。
阅信时仿佛能看到她在绷着嘴唰唰地练剑,剑尖闪闪直往自己身上比划。
小书生阅信一盏茶,缓缓将残留佳人气息的书信珍之重之折好,贴身存放。
正好,将银鱼剑给她。
昨日在百宝楼遇见她一众同门时,他曾想过,远赴大漠深处救人的事儿不会“擅自罢休”,那位毁容的杨师叔其修为不低,在潮音阁中地位定然也不低。
想来那位李师姐与那位杨师叔干系不浅,不然舒瑶以师门天下行走的身份足以代表潮音阁在外行事,何来李师姐作陪?
拜访那位瞎老仙怎么缺了吃食?
赵三枪熟练地驾着马车再到十珍坊,大清早的让几位大厨搞了八道招牌荤菜装在食盒,燕小旗领路,大志背负几柄剑,又是剑匣又是剑盒的通通用一块青布打包。
杨铭寻思也见见这位麻子口中的瞎老仙儿,故而奇货居闭店休业一天,麻子观棋杨铭燕小旗大志几人悠哉悠哉地步行,赵三枪驾车抄小路往城南正阳门外赶去。
待赵三枪驾车出了金阳门停在城外一处茶摊未过多久,就望见公子一行在一众鳞甲明煌的皇城卫军卒护卫出了城门。
巧了,这几天恰好是麻子旧属皇城卫骁勇都值守城南金阳明德两门。
时间往回溯一会儿。
领队值守城门是一位出身落魄军门的精干校尉,本是张都卫亲卫,见他为人机灵,办事稳重,挂印辞职前特意擢升他为校尉,亲率一队军伍。
该校尉在角楼窝了一宿,出来正到墙角二解手呢,抬起朦胧睡眼远眺城内,眼尖远远瞅见“老”将主正悠哉悠哉地往城门这儿来。
急忙忍住尿意,招呼弟兄们给老将主开道。
托群英会的“福”,大清早的,进出城门的人都得排队,尤其是进城的队伍能排到一里地开外。
“快快,二皮,快快,备队整甲,张老都卫出城,快快令兄弟们先开道。”因夜里热气难当,脱了甲衣的校尉忙在身旁贴己帮自己着甲。
“都卫虎威,标下迎接来迟,还请都卫处罚!”着甲完备的校尉左手摁刀右手摆臂疾步赶到麻子一行跟前半跪。
街头行人见一众明晃鳞光的皇城卫踏踏地在街上急奔,早躲在一边,深怕祸及。
正同观棋小旗介绍京城风华的小书生瞅见是自己的旧属,额,还曾是自己亲卫的某校尉如此“大张旗鼓”,也瞥见路人们“不经意”地往这边探头探脑,忍住心中不满。
“滚。”
“标下遵命。”立马起身的校尉此刻知晓都卫心情没那么坏,转身朝身后军卒嘱咐几句,便抽身回到城墙上继续“尽职尽责”。
于是乎,麻子一行不用排队,嗯,在一众皇城卫的护卫下出了城门。
“麻兄倒是令我大开眼界啊,搁着京城也吃得开。”直到出了城门,观棋才扭脸调侃道。
“哈哈,观棋别笑话,这京城藏龙卧虎,小弟我怕是待不了多久,就要被人礼送出去。”小书生苦笑。
见麻子语意莫明,观棋知趣未继续打趣,转而问起这京城诸般风华。
那日进城时排队一炷香工夫都进不来内城,出城时还惊动皇城卫军卒开道护卫,麻子一行出城时的境况引得一众路人频频侧目。
排队进城不光有忙于生计挑柴担菜的老百姓,更多的是一身桀骜满脸不服气的江湖客。
有黑冰台那等“凶煞恶人”在侧震慑,不敢大声喧哗,只得怂胆地低声暗骂一句:狗官!威风个屁啊。有能耐跟爷爷比划比划,小鸡崽子玩意儿!呸!
有耳力不错的黑冰台高手听到,只是瞥了一眼,并未作声。
目光短浅之辈,怎知晓这京城水深?
淹死你个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