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心,海底针。
曾经的她也是那些寂寞老妃子心里的宝贝疙瘩。
空寂无聊的深宫中为数不多的“活宝”。
半老徐娘的宣城公主还吃起自己闺女的醋来,对于自己闺女对婚事的“胡闹”她是举双手赞成的。
她只是个被宠坏了的金丝雀而已。
宣珑娘的胡闹刁蛮性子大半是来自她的“放纵”,从小到大,甚至混到如今的二十多岁依旧性子跳脱,宣城公主难辞其咎。
对于一直受宠的金丝雀来讲,另一只受宠的雀儿是她天然的“敌人”,哪怕这只雀儿是她的亲生闺女儿。
。。。
梅园。
如今大志因麻子在皇城卫中“排挤”到京兆府大衙有司销了军籍,那副半身铠甲虽然未上交但是不能再随意穿着上街显摆了。
这一点没令大志有多失落,反正他听杨大哥的话。
二十几位亲卫中甘愿跟麻子离去的也就亲卫小旗赵三枪一人。
赵三枪愿意跟随小书生鞍前马后。
他一家老小在京郊三里屯,与这勋贵子弟平日里交情不深。
麻子给了他二百两银子安置家里琐事。
没有京兆府帮衬现在这皇城卫可不好混,没看到张都卫已经“称病卧床”俩月了嘛。
暂且把赵三枪安置在京兆府里托胡巡尉照拂,寻个巡街的差事先干着。
上半身赤裸的大志在院子里打拳,木人桩是符师杨大哥置办的,坚硬的老木头表面还用细麻绳密密地缠裹一层,再细细刷上几层鱼胶,好家伙儿,一拳下去,硬中带柔,最适宜打拳挥洒汗水了。
鱼胶是麻子无聊跑到城北的那几条大河里“练功”顺手打鱼搞出来的。
家里的荧惑和那头蠢驴差些没把鱼肉吃吐咯。
搁谁也不能顿顿生鱼狂造啊。
反正后半夜练功回来的小书生总是从金蛤蟆嘴里倒出一两条小百斤的大鱼。
最初,芸娘还喜滋滋地招呼几个厨娘剥鳞剁肉、抽刺拔骨、架柴大锅炖大鱼来着,也专门订了几屉子城西铜锣巷的信泰坊家的老豆腐。
可一连吃了十天鱼肉豆腐,就连一向嘴馋的荧惑说啥也不往饭桌边待了。
没办法,麻子夜游江河的性子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更准确地讲,他现在挺享受这种夜潜河底的修行方式。
家里的鱼又不能扔?
邻里街坊倒是送出去不少,厨娘们说啥不往家里拿鱼了,家里的老陶缸里腌制的鱼肉都够吃到冬天咯。
杨大哥看不下去,亲自出马将每天清晨新打的鲜鱼都捯饬一遍。
鱼鳞刮下来熬制鱼胶,鱼皮鞣制好再经几道秘法工序制作成符纸,实在破相的鱼皮让大志拿到铁匠坊换铁疙瘩,再把鱼骨混杂鱼肉搅成肉糜通通喂给号称“吃不饱”的三思吃,它要是敢摇头晃脑不配合就断了它每日的鲜肉供应。
那头蛟驴一看势头不好,每次都将食槽舔得发亮。
至于那只暴脾气的血虎,算了,省的他心烦气躁要撸猫时发小脾气。
符师不论是画符还是修行,要的就是个心静如水,心定如山,心无杂念,撸猫后带来的那种宁静是杨铭渴求的状态。
院角,怦怦怦,轰鸣不绝的拳击声,一身肥膘的大志裸着上身蹲在木人桩前肆意地挥洒着自己的青春,正如后院水井旁芸娘同两位厨娘一样,她们也在挥舞着手中的棒槌邦邦地敲打着石台上的衣物,不时抬手撩下垂落的青丝。
麻子照例躺在院中一架藤椅上酣睡,披头散发,折扇撑起掩面,遮住晃眼的阳光,两脚搭在矮凳上,十足的老爷姿态。
右手边置放一果篮架,上下三层,时令的新鲜水果香瓜,还有清茶一壶,伸手可触之。
为嘛?
麻子吃鱼也吃怕了。。。
一连数日的修行令麻子渐渐沉迷于这枯燥的“煎熬”当中,夜间潜水汲取河水精华不可避免地导致身子阴冷,即使如今的他算是剑武双全也不行。
正好在白日用烈阳好好暴晒下,驱驱寒气。
每次带回家的大鱼纯属手贱,总感觉出门一趟不能空手回家一样。
眼下正值酷暑,平京的街面上热浪滚滚,人们被热浪熏得眼困身乏,打扮周正的店家小二斜依着门柱忙把头来点,跟鸡啄米似的,柜台里的掌柜罕见地未斥骂,因为他也把头埋在柜台上与周公下棋。
大街小巷平日里跑得欢的狗子俩三成群的,正瘫躺在阴凉的墙角里呼哧呼哧地吐着长舌躲暑呢。
街面上挑担子来回游走的卖货郎,连手中的拨浪鼓都晃得有气无力,听着朗朗声就犯困。
这是一座被暑气熏得困乏难持的城池。
日出东方催人醒,不及晚霞慰我心,即刻此去归陌路,夕阳依旧迎黄昏。
城西那些豪门大族的后门口可是马车往来不断,壮实的家仆来回搬运湿哒哒的木箱子,其中装的正是冒冷气儿的大冰块。
这些冰块要么是从城外农庄的冰窖里取出供主家贵人解暑的,要么是被主家安排送到某位贵人府上的解暑“礼物”。
街面上某些能耐大的杂食小摊舍得运作一番,竟然也卖起了冰镇酸梅汤。
乌梅,山楂,掺冰块的井水,呼啦啦泡上一锅摆在街头,只需一碗下肚跟跳进了冰河里一般舒爽,浑身打个激灵,尤其在这热浪滚滚的炎炎夏日。
弘文馆。
许是明达公乃是楚人,比较耐热些。
只在客厅中置放一尊冰鉴,冰鉴中的碎冰不多,想来是身边的侍从要求的,不然弘文馆的管事可不敢断克扣短缺了一位楚国实权国公的用度。
在得知有那么几个勋贵暗中算计张牧之后,明达公笑了。
或许,此间可以好好谋划一番来个“顺水推舟”,既能交好魏国勋贵又能得宝而归。
只是可惜这位青年才俊咯。
倒不是说要“牺牲”他,只是在国家利益前,区区一介书生,想必那魏国朝堂诸位大员该懂如何取舍。
明达公乃是楚人,魏国贵宾,一举一动皆受人暗窥,不方便同那小书生面谈,便指使身边亲信乔装一番前去拜访。
梅园。
麻子在家中接待了楚国明达公派来的使者。
此刻案上的茶碗还有余温,但那位说话带有浓重楚音的使者已屈身辞别。
小书生手里不断把玩着一挂素朴的木牌,一尾细鳞小鱼被雕琢得活灵活现,一个时辰前他还不知此物模样,这挂雕鱼的紫木牌正是方才那使者所赠。
“我家主公诚意切切,望张君多多海涵。”
脑中回想起那位语腔怪异的使者所言,就这么一小块木牌就能令一位郢都名师打造一副剑匣?
明达公?
小书生对此倒是不咋忒上心,想来和蔼可亲的老国公在楚国也是举足行间能令楚国震撼一阵的大人物。
一挂玉佩而已。
半文宝而已。
至于吗?
这挂鱼牌信物只是见面礼,另有重谢,只能到了楚国才能送到。
此刻明达公卖个关子,麻子不知道他到楚国后直接被明达公奉上一座海岛作谢礼。
啧啧啧,好大的手笔。
以前总听闻楚人对魏人的文房之物吹捧至极,现在麻子算是亲身领略到了。
堂下那几箱子礼物无非是些金玉古玩,打开箱子时还看到一尊绿幽幽的玉雕奇兽,呵呵那是城西金玉缘的镇店之宝。
不是说多少钱都不卖嘛,要留着传家的至宝嘛。
想不到那一向不好说话的石掌柜到底还是敌不过楚人的散钱大法。
麻子将那尊玉雕扒拉到一边,一个木匣子压底。
打开木匣,两支制作精美的青瓷狼毫陈列,那瓷儿烧得半透明,笔毫取自生了灵性的黄鼠狼,隐隐散发黄白毫光。
一方鸡血石用锦布包着,足足有两斤重,嚯嚯,这么大一块满血且无裂的鸡血石真中了文人墨士的小心肝儿。
麻子拿在手中细细把玩,不舍得放手。
其余的不看了,皆是些金玉俗物,想来那楚国贵人让身边人把城西数得上的名店都扫了个遍。
人要懂得知足。
半文宝而已,反正对自己无甚大用,送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