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隶属凉州黑冰台卫府的勋贵公子校尉们纷纷告假回家休沐,可把那黑虎统领暗乐好几天,吃饭时多饮了几杯。
乌云散,明月显啊。
怡红楼是平京最出名的青楼之一,拥有三艘精美的画舫在无定河上。
若说那长乐坊是“五毒俱全”的销魂窟,那怡红楼便是黄顶天的特色服务中的一头巨鳄。
小道传闻,曾有几任魏皇夜探怡红楼赏花,若不是那帮满口仁义道德的高德之士不停地谏言,当红的花魁还真有可能进皇宫里当大魏皇妃呢。
无数权贵豪商公子在此饮酒作乐赏舞眠花,更有一掷千金博得红颜笑的“壮举”,无数身世凄惨的教坊司清倌儿在此艳名震京华。
物是人非事事休,红颜易老薄命催。
纵然艳名震京城又如何?还不是红粉骷髅一堆,青春就那么几年,选出来的花魁不可能永葆青春不老,但年年都有十八岁的花魁被捧红博得京城内外艳名。
且流连花丛的风流客可是最健忘的,人老珠黄的老妇“活该”唤不醒纸醉金迷的风尘客。
每过几日从无定河“遗弃”的酒坛酒桶被有心人专门低价买走再运到京城东外十里处的河寨,一座用杂木或是石桩支设起来的棚户区,一座京城权贵们故意留下的“黑区”。
麻子在吃过街摊儿上几屉虾仁作馅儿的虾饺后,手里一把牡丹争艳图的折扇轻轻摇着,另一手不停地搓玩着一枚玉鱼儿,向那怡红楼的方向走去。
左手把玩的玉鱼儿玉质青绿且半透儿,乃是陇西郡玉州出产的上等青玉。
可惜啊它的原主“眼瞎”,当然也不怪眼瞎。这青绿水透的玉鱼儿本来不是这样的,而是由一层灰黑麻点的外皮包裹着。
麻子也不问那摊主货哪来的,捡好就要。
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摆摊儿出的货不问来路。
您若真问?通通是祖传的。
麻子花了五两银子就拿到手了,值啊,轻轻一搓,外皮儿变作渣子掉一地,整整一尾青绿水透的玉鱼儿。
雕工简朴且自然,一尾鲤鱼摆尾跃水的好寓意。
当值三百两银子,妥妥的。
在手中颠玩几下后,便把玉鱼儿系在纸扇上当个扇坠儿,嘴里不停哼唱时下流行的坊间小曲儿走向那十里无定河。
勿怪麻子他夜夜探花楼,实在是夜晚无聊啊。
也曾想着持山长的书信去那学宫走一趟的,可转念一想,若再吃闭门羹的话肯定会对京城人士有恶感的。
思来想去还是等那位苏大少回来再说,有作为京城土着的苏大少引荐,想来进学宫大门递送书信求学或是拜访尤府送信一事该是小事一桩。
要不说这怡红楼最一流呢,眼下已是寒冬,前三天儿京城还飘了半天雪花儿呢,再有四天便进腊月咯。可这怡红楼里只要有钱就能吃上新鲜可口的水果,甚至来自楚国等外邦香甜瓜果。
一身皮袄的小厮等候在大红灯笼下远远就看到麻子晃悠悠地来这儿来,小跑上前笑迎道。
“铁公子今儿算是来巧咯,刚下船的新鲜荔枝打楚国来的,还冰镇着呢,一早就跟您备着呢,上次您讲的那种果酿也寻到了,可惜货源紧张只进了五十斤,秦管事吩咐都给您留着呢。”
这机灵手脚勤快的小厮正是连几日专门侍奉他的,谁让麻子是个低调的豪客呢,一次给小厮的赏银比他半年的工钱都翻几番呢。
那果酿正是老家天海客出产的,后被李胖墩发扬光大,成东海李家的又一“招牌”。
只可惜麻子来到老地方入座后尝了尝,嗯,不是灵酒,兑水了。
“铁公子可还顺口?”左近小厮紧张巴巴地问道。
“本少也就那么一听说,味道还行。”说完轻甩袖,桌面上出现几粒银豆子。
“谢铁公子大赏,您慢用。”小厮见麻子眉头舒展才放下了心,不枉他一路看酒壶紧紧的,生怕半路谁给劫了兑水。
可惜他见识浅,不知这果酿早在下船前就兑过水,又或许是上船运往京城时就是兑水后的。
麻子不显眉色将酒杯一饮而尽,回味那丝丝甜香,心里却想着要不要同那壕富少年李大少去一封信,派船送来几坛果酿解解馋。
捏杯品着兑水的果酿,不时将眼神儿瞟向台前,眼下正是怡红楼的一层悬空中庭。似乎魏国的大型青楼基本都是这般配置,回字型楼阁,中空设置一几段悬梯如飞虹搭桥。
站在楼梯平台上能遍赏美景,一层空地上架设离地五尺的舞台又有诸多乐师舞姬争艳。
这花场有人专摄人心啊,把一帮猪哥儿的心思玩得明明白白的。
麻子的“预定”座位是最前排,离舞台上滕旋飞舞的舞姬们最近,香风阵阵袭来,令他一时分不清是花香还是酒香。
“好,好。小爷就喜欢这种奔放自然。”一位华服粉面公子在一帮跟班的拱卫下肆意大笑。
麻子邻座儿传来几声嘈杂的喝彩嬉笑声,嗯,待他微微蹙眉转回一瞥时,果然是他们几个,以御史台崔侍丞二子崔浩然为首的几个纨绔子。
话说前几日,他第一次来怡红楼排忧解愁时就遇上了这么几位公子哥儿闹腾。
腹中空空且不学无术又好附庸风雅,持一把名家制作的折扇,穿一身仿文衫袍服的华服,再背几首私下里重金“买”来的好诗词,便在怡红楼里玩耍得开心不已,众多莺莺燕燕仰慕其才华纷纷抱臂拥怀,尤其是在帮闲随从的无限舔下更是生出一种举子进士很一般的错感来。
没错儿,麻子他听曲儿赏歌舞与之有些不愉快。
常言道文人相轻,那是读书人之间的“自傲”,虽同为举子进士,还将对方贬斥得一无是处但内心是承认其才学的。
但作为腹中空空无也的“草包”也凑上前踩,那可是戳了马蜂窝咯。
某日,御史台崔侍丞二子崔浩然以一首月奴诗诵给怡红楼花魁月奴儿,引来无数猪哥儿的愤慨。
是的,崔浩然那个草包,念私塾念了十年,请坐堂先生请了五年的大草包,至今仍是童生的大大草包,竟然用一首诗撑开月奴儿的双腿。
待信息经无数风尘客确定后,对那些仰慕月奴“才学”的才子书生来讲是多么大的噩耗。他们宁可将其“让”给宿敌一晚也不甘心输给一个草包。
才子佳人是绝配,怎能容忍一朵鲜花插牛粪。
待几位常流连于十里无定河的举子秀才们摩拳擦掌来到怡红楼与那花丛常客崔浩然为首的纨绔子当堂对峙时,恰好是麻子首次来怡红楼探店。
两波“交战”自然是遵循旧例,先文斗,文斗上火后再来一波武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