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持剑细细感知,闭目不由站定。
神念来到一处无名之地,似有万千各类剑于空中自由飞舞。
圆锥型的刺剑,扁平的尺剑,单锋的直剑,四面两刃的软剑,六面两刃的长短剑,八面的巨剑,颜色不一,形制不一。
根据材质又有黄竹剑、青铜剑、冰铜残剑、镔铁剑、陨铁剑、雷击桃木剑、青玉剑、白骨剑、石剑。。。
剑光皇皇,剑光内敛,剑光黯淡者,密密麻麻。。。
这是剑的世界,剑域。
麻子悬在空中,甚至能敏锐的感知到它们的喜怒哀乐,当然只能感知不能接触交流。
书院小院里,山长静观此幕老眼突生羡慕之色,大魏有此巨才,当浮一大白啊,新沏的一大碗香茶昂首,顿顿干了。
卫师静观默然饮茶听风,似乎小院角落的竹丛经风拂过后有无穷乐趣,窸窣不停。
剑域中,无数剑察觉到有外物“入侵”,胆子大的剑近前试探,各类幻形袭来,麻子只得手捏剑指抵挡。
其中一柄骨剑脾气最火爆,幻化的白骨妖魔最着眼,顶天立地的白骨妖魔抬脚踩来,渺小的麻子只得移身换位,跳将到其头颅下方脖颈弱项处,握拳后仰。
一套大崩拳将其白骨脖颈打碎,硕大的白骨头颅滑落,无数骨片塌陷消失,骨剑的身体似有一丝裂痕,暗戳戳藏到群剑背后伺机准备来个雷霆再击。
一柄青铜锈迹斑斑的残剑,幻化的巨鼎如天外飞石般将麻子吞没,鼎腹中生出滔天蓝焰火海,欲炙烤焚身。
麻子唤出螭吻,蛟化的水火蟒灵魄腾云四舞,丈余高的火焰被源源不绝吸入蛟口,某剑怂了,吐出麻子后急急逃离此间。
一柄竹剑近前,幻化一位身着竹甲的剑客,无数竹叶满天飞舞袭来。
。。。
啧啧啧,车轮战?来来来,麻子正好在这里敞开了打,算作是印证所学。
夕阳下,书院中,春夜里风多,竹涛声声不绝,院子里的几座庭灯亮起。
山长早在申时几刻便悄然离去。别问,问就是肚子饿了,干坐了半天,腹中尽是茶水,不饿才怪。
“老焦,老焦,人呢?藏哪儿去了?”山长站在书院膳食堂后院内扯嗓子大喊道。
“在呢,在呢,哎哟喂。山长,是哪股仙风将您老吹到这儿来了。”老焦头听闻人声,忙用手蹭蹭嘴角的酒迹跑将出屋。
“啥狗屁仙风,是饿风。饿了!快整点好吃的,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那小冰窖里藏着小麻子存的榛鸡呢。整两只来,炖汤,快点。”山长一肚子不爽气,当然没给老朋友半点好颜色看。
“诶,诶,山长好口福啊。这山里头的榛鸡可号称飞龙的山珍美味啊,炖汤再好不过啦。更巧了的是老朽刚收了些新鲜的鸡枞草菇山菌子,来道小鸡炖蘑菇如何?”老焦头笑嘻嘻。
“哟呵?鸡枞?敢情老夫来的这么巧?上,都加上。喂,就是你,去找高阳那酒徒,就说我说的,抱他一坛玉竹春过来。他要是敢不给,那他今年的俸禄没了,就说老夫说的,没了。”山长听闻小鸡炖蘑菇,怎少得了美酒佳酿。虽然他素爱茶但也不排斥酒水的,遂随意指派了院中静立的一位小厮取酒。
膳堂的小厮在隐晦的得了老焦肯定的眼神后匆匆出门去寻酒。
高阳乃绿城书院一夫子,爱好酿酒,尤善酿竹酒,脾气暴躁臭不可闻,但酿制的美酒乃天下上品。高夫子才学精意,最讨厌尤山长。
酒徒狂态少威仪,
看碧成朱兀似痴。
何似花时风月夕,
提携欢伯缓相随。
嘚儿锵锵诶,诶啊诶诶。。。山长轻吟诗文,摇头晃脑挪着四方步背手踏进小屋内。
。。。
麻子在抗过一波寒铁剑幻化的雪狼群后,终于可以歇歇了。剑域中能出击的敢出击都轮了一遍,性情孤傲不理不睬的依然如故,性子火爆的几柄剑都轮着上了三遍,累。
剑累,麻子也累,心累,连玄彪都被围殴得掉毛,都不服气。
星光荧荧,缕缕微风。
睁开眼后的麻子注意到天色已深,山长已离身,只有卫师在默默守护。
大恩不言谢,麻子持墨竹剑敬重给桌前一脸微笑的卫师施以剑礼。
“不错,不错,牧之你能坚持这么久,是老夫未料到的,你可知方才进入的是何地?”卫师简单回礼道。
“小子愚钝,请卫师赐教。”
“呵呵,坐。”
“你在后山寻的这株剑竹不一般啊,以老夫猜该是剑竹的异种,墨色本罕见,斑斓点点的泪痕更是天赐奇物。这形态不一的泪痕犹如天赐符文,令剑竹异种的材质更上一层楼。老夫敢断定,此剑竹必遭雷击多次,质地才能如此致密,近乎顽铁。如此美材不精心雕琢一番,难和天理。老夫便将在蜀山剑冢悟得的剑意都藏于其中。你方才神念进入的地方便是剑域。”
麻子低首轻抚竹剑,细细揣摩,原来那些剑都是剑意化形啊。
墨剑竹异种这等天赐奇材,若是放到何老爷子手里估计能造就一柄半先天灵宝的剑尺。
但在当世“剑仙”卫师手中,则炼制成一尊移动的“剑冢”,怎能用先天灵宝称之?或将称呼为神器也不为过。
卫师这是把蜀山剑修的传承赐予麻子了。
“蜀山剑门不是消亡七百年了吗?”
“是啊,蜀山已经消亡七百年了。七百年啊,光阴荏苒,但蜀山剑冢还在。若是蜀山盛时,只有本门的剑心通明者才能进入,如今蜀山遗志洒满巴蜀,不论门户之别,剑心通明者皆可入。”卫师在不断絮叨中陷入回忆。
卫夫子年轻时,天生剑骨不自知。
某日在花园凉亭处闲坐消遣,通读一本偶得的剑谱时,脑中忽地轰轰作鸣不止,只觉眼前冒星星,星落星起无序无章,晕头转向间不巧摸到身旁的佩剑棠溪剑后便异象渐息。
随后的日子里,不时头疼欲裂,一遇头痛眼花便伸手摸剑。
直到有一天夜览古书时旧疾复发,鬼使神差的抽出剑身,剑鸣似龙吟,剑光皇皇极致。
子夜的雍州城,天亮了。亮堂堂的,持续到鸡鸣时分,差点扰乱了城内报晓公鸡的三观。
那年,卫夫子才二十八岁,进士及第已有四年。
一本普普通通的剑谱给卫夫子打开一道通天大道,从此剑道修为一发不可收拾。
天生剑骨的卫夫子异于世间剑修循序渐进的七道大关,凝炼剑种、祭炼飞剑、剑芒丛生、剑光皇皇、剑气凛然、剑意幻形、剑心通明,直接跨过前五关蹦到剑意小成。
三十岁,剑心初铸。
三十四岁,剑心通明,剑势冲霄,剑道修为进境之迅速,七百年来难遇,一时风华无量。
此刻的卫夫子足以开宗立派,成一尊开山祖师,但他没有。
依旧安生静作大魏边陲下县的一县君,兴修水利,开荒纳田,身护边民,审讯公案,缉拿匪盗,筑防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