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前倒是希望岑今今怪他,骂他。
她越是替他着想,他越不敢见她,也没脸见她。
仅仅半天的时间,熬了一整夜没睡的程前就被愧疚自责折磨的不像人。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全是岑今今被撞飞,最后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样子。
只要一想起岑今今现在躺在病床上都是因为他,程前就恨不得捅自己几刀。
他甚至想,他要是能回到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就好了。
回到过去,他宁愿失眠熬夜熬死,也不会再下楼买烟。
他不买烟,就不会偶遇跟他同一个小区的岑今今。
不遇见她,就不会成为她的饭搭子。
那后面这些事儿就不会发生了。
岑今今还是舞台上耀眼的惊鸿仙子,不会为了她忍下委屈,更不用承受伤痛。
程前真的很想她,很想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但他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去医院偷偷看她。
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一直到岑今今转院,他也没敢出现在她面前。
他怕。
他怕他被她父母拦在门外,他怕她父母责怪他,他怕他们让他离开她。
他可以懊悔自责,但谁也不能让他这时候离开岑今今。
他不会,也舍不得。
他怎么能让事事都为他着想的小姑娘失望。
所以,他像一只鸵鸟,可笑的逃避现实。
程前让自己忙碌起来。
近乎自我折磨的忙碌,很忙很忙。
他忙着找个合理且合法的手段,让游杰死的光明正大。
总不能让小姑娘白受伤。
他忙着收回他能给易茹提供的一切优渥生活环境,包括她大手大脚给她的小情人们投资出去的所有钱。
甭管是已经分手的,还是现在正浓情蜜意的,凡是从易茹手上拿到的好处,那些小白脸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游杰和马斯。
游杰被关着,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被冻结。
但马斯不一样,他虽然一开始是为了钱财跟易茹在一起的,但后来易茹给他开了店,给他介绍了生意伙伴,他就不怎么在易茹那拿钱了。
店铺被关,还被程前的律师追着屁股后面要钱,只半天时间,马斯满嘴燎泡。
易茹心疼马斯,就去找程前闹。
“你是不是疯了?”易茹踢开程氏集团会议室的门,也不管满屋子的董事和高管,指着程前的鼻子破口大骂,“就为了一个女人,用得着你这么兴师动众?不就受了点伤?赔点钱不就行了?我们家又不是赔不起!”
程前给自己聘用的几个职业经理人使了个眼色,很快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他和易茹。
隔着薄薄的镜片,程前目光疏离冷漠的看着歇斯底里的易茹,嘴角挑起讽刺的弧度。
“就为了个小白脸,用得着你这么兴师动众?不就是让他把从我这拿走的钱都吐出来,又不用他给利息,怎么还急了?”
程前学着易茹的语气,尖酸又刻薄:“我只是让他把当初从我这拿走的钱都还回来,又不是要他的店铺,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这点钱都拿不出来,说明他不是做生意的料,还不如把店铺折现给我。”
“程前!”易茹把手里的包摔在桌上,“你一定要这样吗?”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程前往椅子里一靠,双手食指交叠放在桌上,“你一定要这样吗?”
迎着他渐冷的目光,易茹顿时犹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所有气势都弱了下来。
说到底是她理亏。
“游杰他不是故意的。”易茹心虚的替游杰的恶行找借口,“那天他本来不想出门的,是我非让他出去散散心,他心里憋屈,过年都没过好,他那天脑子不清醒才……”
“才什么?”程前歪了歪头,“他心里憋屈,就能拿别人撒气?”
程前似笑非笑的看着易茹:“那你又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岑今今,现在躺在医院里的人就是我?”
不等易茹开口,程前又道:“哦,纠正一下,要不是岑今今当时站在我前面,说不定现在我已经躺在太平间里了。”
易茹踉跄着退后一步,却差点被椅子绊倒。
“不会的,他不会那么做的。”
程前嗤笑一声,摘下眼镜,拿了张纸巾擦拭着镜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不会,谁会?你会?”程前冷笑连连:“毕竟我死了,程氏就是你的了,再也没人能限制你的行为,钱也能随便花,一举好几得呢!”
易茹矢口否认:“我没有!”
“你的确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程前嘲弄道:“但你敢保证你的小情人,没被金钱和欲望喂大野心?”
易茹气弱:“他不会的。”
程前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你那个小情人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进去,肯定没有活路,已经改了三次供词了,从最开始恶狠狠地报复,已经改成了冲动伤人了。”
“可他不知道,他越是不停改供词,越是让他这个人不可信。”
易茹听了这话,下意识的拿包拿手机。
程前将她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讽刺道:“从你来到现在,满口都是为你的小情人找借口,从没问过我怎么样。”
易茹张了张嘴,“你、你不是好好的吗?”
程前听了这话,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是,我挺好的。”程前推了推眼镜,“但我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我最近有点疯。我不痛快,就想让所有人都不痛快。”
程前突然站起来,双手用力的拍在桌上。
“我不怕告诉你,甭管你的小情人最后以什么罪名被判几年,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易茹知道程前说的是真的,她不敢再激怒程前,不然不仅游杰得不到善终,就连马斯都得跟着受牵连。
“你走吧。”程前走向窗前,背对着易茹,“我会遵从我爸的遗愿,你现在住的房子我不会收回,每个月还是二十万的生活费。”
易茹:“那马斯……”
“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程前轻笑着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初生下我的目的了?”
易茹开始跟程前打感情牌:“可我是你妈啊!我也有欲望,你总不能让我给你爸守寡一辈子!”
“那就别再占着程夫人的名衔!”程前提醒她:“你可以再婚!”
易茹是不可能再婚的。
她一旦再婚,就意味着失去了程前这个提款机。
她什么都没说,可程前就是从她讪讪地脸色中看出了她的贪婪。
程前屈指轻敲桌面:“别忘了,就算是成年人的世界,也不是鱼和熊掌都能兼得。有舍才有得。”
程前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易茹今天能来找他为她的小情人求情,明天就会找到医院去。
程前怕易茹到岑今今面前乱说话,犹豫再三,他还是拨通了池荔的电话。
距离上次见到程前,已经过去了七天。
岑今今一开始还眼巴巴的等着程前来,可一天两天不来,三天四天也不来,她就不等了。
她也不会再追问池荔程前最近都忙什么。
就好像,程前是个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只是陆时清的好友兼助理。
她开始规律生活,每天早上按时起床量体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医生让她吃药她就吃药,听话的不得了。
可只有池荔知道,岑今今只是表现的不明显而已,其实她特别特别想程前。
不然岑今今也不会趁着岑母不在的时候,让她拿着手机拍她肚子上已经愈合开始长新肉,越看越像粉色毛毛虫的伤疤,还把照片发给程前。
只不过岑今今所有发给程前的信息都只读不回。
岑今今知道程前怎么回事,也不逼他。
从一开始的一天三次定时定点问候,变成了现在每天睡前一句晚安。
程前电话打过来时,岑今今正吃着池荔剥的橙子,看综艺笑的肚子疼。
池荔握着电话冲她摆了摆手,“我去接电话。”
岑今今没多想,只当又是陆时清找他,被吊着的腿晃了一下,“去吧去吧。”
可等池荔出去后,岑今今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
每回陆时清打电话过来,池荔都是在病房里大大方方的接通的。
怎么今天接个电话跟做贼似的,鬼鬼祟祟的?
难道打电话来的人不是陆时清?
岑今今把剩下的半个橙子全塞嘴里咬着,握着手里的小遥控器拨通了陆时清的视频电话。
陆时清似乎正拿着手机,岑今今的视频一打过去,那边就接了。
陆时清:“?”
岑今今:“……”
屏幕里,俩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十分尴尬。
“打错了。”岑今今就怕空气突然安静,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匆忙挂断了视频。
陆时清:“……”
他看了眼对面因为听见岑今今声音,整个人都僵住,一动不敢动的程前,嘴角微微抽搐。
等程前挂了跟池荔的电话,陆时清没好气的骂他:“你是不是有病?”
程前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嗯。”
陆时清:“……”
他不是在夸他!
“我看岑今今也有病!”陆时清被程前气笑:“你俩都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