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翀推开门的瞬间,仿佛回到多年前,殿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
再仔细看,冰冷无光的宫殿,蒙着一层灰。
掏出怀里的火折子走过去,烛台上散发着微弱的光。
抚摸过儿时攀爬的桌椅,踏进她往日的寝殿,往日梳妆台前装满首饰的匣子早已不见踪影。
起身走到巨大的雕花衣柜边,他记得他问过他母妃:
她衣服不多,为何有如此巨大的衣柜?
以往母妃只说是他父皇赏赐的衣物太多,无处存放。
可他印象里,慕容延的赏赐大多数进了容妃的宫里,他母妃的赏赐少之又少。
可那时他并未想过这些。
如今在看忍不住的疑惑。
上前打开柜门,不出所料,依旧空空荡荡。
轻轻敲着木板,一寸一寸的试过去,并没有任何不同。
转身坐在衣柜里,抬头看,这柜子正对着八仙桌,那是她母妃去世时,倒下的位置。
又扭头看了看衣柜,若是当时那个女娃娃还在宫中,除了这衣柜并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慕容翀起身走到八仙桌旁,在桌子边缘不停摸索,不知按到了哪里,“咔嗒”一声,衣柜中出现一条裂缝。
快步走过去,扣开裂缝,一个半人高的小门出现在眼前。
想也没想便钻了进去。
……
无尽的梦魇吞噬着元歌。
梦里的她无比清醒,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皇帝掐着梅妃的脖子陷入癫狂,双目凸起,神色暴戾。
元歌全身僵硬,只能躲在衣柜里透过门缝往外看。
梅妃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皇帝的咒骂声声声入耳:
“你敢欺瞒朕?”
“说,那逆子是不是朕的血脉?”
“那又如何,你死了这事儿便无人知晓。”
“活着不好吗?何必非要自寻死路?”
“朕是一国之君,朕想要谁就要谁,朕想藏谁就藏谁。”
“管她是什么身份,管她又是哪国之人,朕的话就是圣旨。”
皇帝越来越凶狠,掐的梅妃喘不过气,可还是拼尽全力喊出一句:
“容妃。”
梦里场景崩塌,元歌猛然坐起身体,指尖似是蕴含能量,抬手掐诀,点点荧光萦绕着指尖。
法力回来不少,不知能否让她在宫中出入自由。
换上黑衣,闪身消失在房中。
再次出现时,是在梅妃的寝殿,刚才梦中躲藏的衣柜赫然出现在眼前,只是如今敞开着柜门,里面的小门也被打开着。
这里有燕岁的气息,元歌轻轻遮掩了柜门,走到床榻前。
在床头捣鼓了几下,里侧弹出一张羊皮地图。
原来她拼命比划的是这东西?
听到衣柜里传出来的动静,元歌将羊皮卷塞进怀里,闪身消失在原地。
慕容翀从小门中爬出来,看着微微闭合的柜门,抽出怀中的匕首。
小心翼翼又轻手轻脚的钻出衣柜,并未发现任何人,收回匕首转身看着柜子。
他明明记得这柜门是敞开的,寝殿并无人,窗外的暗卫也未发现异样,伸手关上衣柜里的暗门和衣柜门。
密道,是通往宫外的路。
若是那小女娃是被母妃藏在柜中,又通过这密道出了宫,何时才能找到?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人把这密道堵死。
他扭头朝着门口说道:
“明日去福寿寺。”
说完,黑影闪身而去。
……
次日一早,元歌去元丰房中用早膳,见他面色红润,并未有任何不适。
元歌搅动着碗里的豆浆,头也没抬的问着元丰:
“爹,我在宫中住了几次?”
元丰拿勺子得到手抖了抖,碰在碗边发出些声响,连忙咳嗽了一声遮掩这份不安。
“晚晚怎么问起这个?”
元歌仍旧低头喝着豆浆、吃着油条,似是无意间说道:
“昨晚做梦,梦到些事,想来问问您。”
说罢抬头看着脸色微僵的元丰,不知那些事是瞒着她好,还是说出来的好?
“住过两次。”
元歌放下筷子,看着元丰的眼睛:
“爹,若是我说我见他杀了他的妃,您可信?”
元丰瞳孔微张,肉眼可见的紧张,连呼吸都忘了。
“晚晚?你……”
元丰踉跄着起身带着桌上的碗筷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连刚刚坐的好好的圆凳也滚在一旁。
紧张的趴在门口看了又看,关紧大门快步走到元歌身边,小声说道:
“晚晚,你说的都是真的?”
“爹,我从不骗人。”
“哎,这……”
元丰深深的弹出一口气,眉头拧在一起,无奈的看着元歌,眼神中透露着不安。
“爹,您若是开不了口,不妨听我说说。”
过了好一会儿,元丰才开口:
“好,你先说。”
元歌起身扶着元丰坐下,拿出昨晚拿到的羊皮卷推过去。
“这是我昨晚在她宫里发现的。”
元丰没想过元歌如此胆大,能翻到宫里。
伸手接过她推过来的东西,还未打开,听她又说道:
“爹,我想替西晋换个皇帝。”
元歌轻飘飘的说完,惊的元丰张大嘴巴,他从未听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不过如今听着怎会如此悦耳?
“晚晚你……你可想清楚了?”
“嗯,您在军中被害,皆是他一人所为。回京路上让您装病,也是不想他半路下死手。昨日进殿,他只是想听太医为您问诊,知道您时日不多,他心中不只有多开心。
爹,他或许是明君,但从今往后不会是了。”
元歌知晓元丰忠心,遂在军中并未多说什么。如今回京一切摆在眼前,他自己能明辨是非。
元丰沉默良久,满脸愁容看着元歌:
“此事若成,将军府上百人皆得荣耀。若败,便要诛九族。”
“爹,您只管躺好了等将来,我保将军府无忧。”
元丰看着元歌平静且又坚毅的眼神,安下心来。
“您打开看看!”
元歌指着羊皮卷。
“这是?”
藏宝图三个字出现在最右侧,猛然抬头看着元歌。
“这,这……这东西原来在宫里?”
元歌对这羊皮卷的来历不是很清楚,问道:
“这是什么?”
“前朝遗留的宝藏,据说里面的财富足以让三国三代国库充盈。原来竟藏在她宫里,若是被他知晓估计悔的肠子都要青了。那你打算?”
“还给他!”
“好,毕竟是他母妃留下的。”
元歌看着元丰,表情瞬间严肃:
“爹,他在宫中藏匿前朝之人,被慕容翀母妃发现,一时间刺激他发狂,出手杀了她。”
元丰惊讶的张着嘴巴:
“这事切莫再对任何人提起。”
“嗯,我要找出那人,她是关键。”
“这话怎么说?”
元歌凑近了说:
“那人利用美色哄骗他说知道藏宝图在哪里,也知晓西晋的龙脉在何处。朝夕相处在他饮食里注入微量五石散,一则为了牵制住他,让他成为他们的傀儡,二则为了让他癫狂,成为他们手中的利刃。”
元丰早已掩盖不住自己的惊讶,这一件件一桩桩只要说出来便是要诛九族的罪。
“怪不得,他近些年性情大变,像是变了个人。晚晚,你有想法只管大胆去做,爹会为你扫清后顾之忧。”
“谢谢爹。”
一顿早膳吃的惊心动魄,元歌陪着元丰聊天,听到宫中来人,元歌才起身去了前厅。
海禄带了两个小太监来传旨,只传召于元歌一人
元歌刚出站在厅堂,海禄客客气气的笑着迎上来:
“元小将军,咱家奉皇上旨意,特来此传口谕,皇上嘱咐,您不必跪礼。”
这一声元小将军让周围一众跪地的仆妇对视了好几眼。
“谢皇上。”
元歌抱拳躬身,海禄这才开口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腊月二十五申时三刻宫中特设庆功宴,将军府仅元戈一人入宫即可,钦此!”
海禄说完,又对着元歌热情的说道:
“元小将军,咱家见您首面便觉得您是和善之人,当日定要来啊!小将军若是没别的事,咱家回了。”
海禄刚要转身,被元歌叫住,塞过去一个荷包,这是她来前厅时,祖母塞给她的,多次叮嘱别忘了给。
“海公公且慢,天寒地冻给您路上买酒钱。”
海禄拿着拂尘的手拍了下大腿:
“哎呦,小将军,使不得,咱家不能要啊。”
“海公公拿着。”
海禄挣扎了片刻,伸手接过,弯腰作揖:
“多谢小将军,那没别的事,咱家回了。”
元歌看着海禄离开的背影,看来这宫宴不去也要去了。
媛儿躲在远处看着这一幕,扣着门框,惊慌无助。
她本以为将军身体不适,她的所作所为便无人可管,谁知竟遇到了这么个硬茬。
昨日她拉了个丫鬟过去问,谁知道昨日冲撞的那人竟然是元将军的义子,今日被宫里的公公称为元小将军。
看来她挨的那巴掌白挨,这样的人即便将她折磨致残,她也没有办法!
突然想到一人,转身快步离开。
……
慕容翀一晚上没睡好。
梦里全是元戈和慕容悦成亲的画面。
任凭他如何在婚宴上打闹,别人只当他喝醉了酒,嬉笑着看着,连元戈也是如此。
他心焦的往他面前去,可怎么走都徒劳,永远与他隔着距离。最后竟被自己气醒,醒来看着熟悉的床幔,一股无名的火气燃烧的更旺了些。
来福感受到太子殿下周身的怒火,低垂着眉眼,不敢说话。
可谁知此时,容亲王世子慕容易大咧咧的推门进来:
“堂皇兄,臣弟有事与您说!”
不等来福劝告,慕容易已走上前去。
只见一只多宝瓶从空中划过,直直的落在慕容易面前。
“哇,谋杀亲弟啊……”
慕容易大叫着往旁边躲。
“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