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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那耿三的被休弃兄嫂符敏。她本也是个可怜人儿,自以为是最终托付了良人,得有机会入主了东芝豪门当一位无忧无虑的富家阔妇,却是被那玉面老纨绔骗耗尽了耿家两位兄弟的不菲遗财,而后又遭始乱终弃,以至于行乞流落于明月楼,成为一位打杂的仆妇。

小妇人倒也是颇有一些福运,没算是真落得个水尽山穷,自是在那明月楼的厢房中,撞见了醉酒癫狂的五七三,又是于机缘巧合下荒唐过了一夜后,她便是一直被这个男人给收留在了身边。

在军营中留养女眷总是会有不便,这女人平日里素是扮着男相,以文书公职的名义,帮衬着吕佩处理一些生活中的琐碎。

符敏倒也是人如其名,颇有一些机敏与才智,仗着驿丞喜爱,常是会笼络些有些有心巴结之人,一来二去之下,帮着五七三做成了不少他自己不方便出头的活计,顺带也把这玉节驿的府衙管理井井有条。

如今更是在吕驿丞的一番操作后,在这驿衙里面彻底扎下了根,成为了一名身穿牡丹袍的文官驿长,一时间也是风头无两。

“施梁传回来的消息,是我让老杜暂时压下的,之所以没给你通报,就是不想看到你为难。”女人开门见山,爽利直言,“他是你徒弟,自然是得要与你同舟共济,共担些风险之事。不若哪日飞黄腾达后,怕是会把您忘得一干二净。”

吕佩闻言,并不开心,反是眉头一皱,挥手示意杜宇佳出了营帐后,才颇为宠溺又且无奈的劝解道:“小敏呀,我知道你与小梁是有间隙,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仇怨。你又何必念着不放呢?”

“大人何必多言,我自然是不会有意针对。”符敏虽得宠爱,却也是曾历经过风雨,识大体,就算是真的有意针对,也是找充足了跟脚,适才温柔道,“却也实是为您考虑,那夏嵩可不是好易于之辈,咱们将来总需得有一位手眼通天的援助,才可以彻底保证无忧呀,吕郎。”

女人答得漂亮,似乎全是为自家的男人考虑,但要说她没有藏着恃宠而骄,蓄意报复的念头,吕佩自己也都是不信,遂半是责问道:“是以,你才要想方设法,拉施梁下水?”

此时的玉节驿营帐里只剩他们两人,自然是能说得几句掏心话。

“奴家只是想让他与那夏嵩之间起些间隙,好让您能够坐享渔翁之利。”小女人伸出一双纤手,搭在了吕佩的肩膀,脸上极是温柔,尽是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情真意切。

吕行首却是真的被符敏给气急,一把推却开女人的撩拨,喝声道:“糊涂!”

说着话,男人抬手无奈出指,强压着怒火愤恨指点:“你也知道,施梁是一定要进紫焱师的,一些私底下的交易就不能够让他知道。”

五七三拿手一甩,又是怕这短视的小女人听得不甚明白,接着解释了一句:“只要滕越当年那话还作数,莫说是夏嵩,哪怕是你引他去招惹厌烦了夷光府的那一位。那一位也是不敢轻易去向他去泼黑,你真当所有人都是傻瓜,任你摆布?还是以为,紫焱师团里都是一帮吃干饭的?”

此时的问话里,已经夹杂满溢了吕佩一些压制不住的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又明显是有靠着坚韧的毅力再一次强行压抑着,略带着声音的扭曲压低道:“但凡是要被那师团背后的一帮子人在审查考核施梁时,察觉到一星半点儿咱们的私下勾当,所有人都得完蛋!”此时的男人,多少是有些愤怒至极后的失态。

侧头听训的符敏脸孔上当即挂满了忧虑,显然也是被自己的男人吓得不轻,哆嗦着,嘴上却是依旧不太服气:“那您为何还要这般宠溺施梁,不让他去折腾,不就行了?”

“他便是我要送上这青天的一只纸鸢,我就是要通过师徒的情感牢牢牵绊住他,只要他顺顺利利进入紫焱师,我便就有了沟通天上的机会。”五七三面对着这个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讲出了一句藏在心里许久的话。

自从那次被神秘执事林坚所羞辱之后,愈发坚定了吕佩要做人上人的决心,而施梁就是他能够抓得着的通天上升路,是以他尤为重视,特别呵护。

“大人。我知道了。”符敏虽然恃宠而骄,可在男人的野望面前,终究是低下了头,再不敢再有半点杂念。

吕佩神情复杂,深深地凝视着面前这个风韵犹存的小妇人,心里暗暗说了句:‘小敏啊,我虽是极喜欢你,可你终究只是我用来牵制、割裂开与夏嵩联系的一颗棋子。’

此刻的中帐里,两个人相顾无言,彼此的默契让他们陷入了一阵子短暂的沉默。

良久后,五七三方才长舒一口气,平淡问询道:“今天这些安排,都是你一人的主意?”

符敏有些慌乱,眼神不自觉外瞟,她自己当然是想不得这般周全,可也不至于要把总是很是帮衬自己的老杜给卖了,犹豫良久才又是点了点头,准备是仗着男人的喜欢,把这些事情全部给承揽下来。

显然,她心里的这些个小九九,是瞒不得吕佩的。男人略一转眼,便是开口直接吩咐道:“杜宇佳是不能用了,这样,你把与夏嵩那有关的业务全部都交给他,把他打发走吧。”

事已至此,女人也只能委屈巴交地点了点头,却是又想到了什么,生涩开口:“可是,他毕竟跟了你这么久,会不会心有不服,反咬你一口?”

“没事,他是聪明人。你只要把我让你交给他的业务转给他,他会懂得。”吕佩像是累极,于桌案前仰面作了下来,把脚翘的老高,在不愿意开口。

“好的,大人。”符敏再一次点了点头,乖巧的准备走出帐门。

“马上去把三排那两小子再叫来,有些事还我需得再问个清楚。”五七三显然是想到什么,一下坐起,直了直身子,最后吩咐道。

时间距离胡、孟二人回营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然而面色沉重的吕佩却是始终没有安排队伍出发前往那山谷进行施救,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是其中出了什么蹊跷,以至于一向偏爱施梁的吕驿丞这般能沉得住气。

身负求援任务的胡天野与孟凡自然更是急切,你一言我一语,极快速地把战场上的不利局面全部讲述完一遍,而后又是开口请求救援。

本来就是极为纠结的吕行首,自是在琢磨两人的话语,其实眉头更皱,难免心烦浮躁,挥了挥手,让左右把这呱噪的二人给请出了帐门。

这户人家自己也是查过的,怎么会突然和什么朝夕虫扯到了一起,那个骗小孩的故事不就是一则民间传说吗?

那户东芝搬来的两兄弟,大哥是夏嵩摆在台面的明子,平日里总是以正经商人的样子,结交各类豪商巨富作朋友,实则是一位拓宽渠道大点四方的好手。

而那老二早年是夷光府黄焱师团部的一员悍将,据说是因为贪恋女色,玷污了一位傲雪宗的博研士,犯了大罪,入了狱,夏嵩有恩与他,是一颗藏在幕后的暗子,专门是帮夏嵩处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个年轻的粗糙汉子,平时倒也没什么爱好,无非就是喜欢做点打家劫舍的‘小本买卖’。“打劫是人间最好的发明呢。”曾经那句一脸陶醉的痴颠话语意犹在耳。

如今二人皆死,自己必须得给夏嵩一个交代。杜宇佳是最合适的人选,现在这个人明显是被谁给收买了,也是不能再用,送于夏嵩就是他最好的归宿。至于老杜自己跑不跑,能不能跑掉,只能是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多年兄弟,吕佩自认为没有把他当场拿下,已经是对得起他了。

‘施梁那里,救是一定要救的,关键是现在派谁去?再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派遣人选,小梁怕是要凶多吉少。’吕佩此刻其实比谁都紧张着施梁的安危,可他自己是一定不能够再淌进这趟搅浑了的污水中。

杜宇佳已经叛变,是不能再考虑了,东芝系夏嵩送来的那群兵更是不能用,而剩下的排首尽都是打不赢施梁三五个罩面的庸才,去也是白瞎。

就在五七三进退两难,准备赤膊亲自上阵时,高文斌穿着一身战斗服,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老高他与施梁交好多年,也是从常服排开始就一路跟随在吕佩身边,五七三自然是知根知底。只是这老小子本身的资质就比较差,选拔入烈甲军团时,年纪也是比较高,自是经历过钥战之后,胆子就好像是被战争给吓没了影。是以熬混多年,最后还是靠着吕佩的强行提拔,才勉勉强强当个极为边缘的八排排首。

不过,高文斌虽然为人忠厚,毕竟也是跟随吕佩多年,对于军营里私下倒卖军火的事情自然是有些参与,此刻他是最能明白行首的两难,所以主动站了出来。

五七三一眼瞧见高文斌,眼睛一亮,而后又迅速暗淡。毕竟老高的战力摆在那里,实在太差,难堪大用。

高文斌显然是做足了功课,当即站直了身子,行了一个十分严肃的军礼,掏出一份早已经摁好了手印的文书,高昂道:“行首,你且把这个救援的任务交付给我!我愿立下军令状,别的不敢保证,哪怕是丧了我自己的性命,也是一定会把小梁给送回来。”

老高明白,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进入吕佩核心圈层的机会。

面对这个能在关键时刻,清楚知道自己所想要的老部下,吕佩明显是有一些意外。不过,既然高文斌已经决心赴死,而且还立下了军令状,吕行首自然也是愿意给他一次表现的机会。(当然,最主要是现在也是无人可用。)

“小高啊,你在玉节驿也是有些年头了,是该往上再提一提了,这样,老杜马上要去东芝复任,这次你把差使办好了,回来就暂时接替了他的工作,帮着我带带常服排吧。”吕佩自然是知道,赏罚需得分明,拉起高文斌的手,不免亲切小声道,“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老高得偿所愿,自然是极为高兴,却还不等他开口表决心,吕佩已经开始继续交代:“小梁那,你看着办,他毕竟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让他牵涉太多,你可明白?”

厚实汉子做了常服多年,自然是知道吕佩所指,立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你过去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可以找陆俊,那小子会听你的话得。”吕佩取下高文斌手里的褶皱文书,揉成了团,扔进了废纸筒里,而后冲着一脸激动的八排排首点了点头,算是正式接受了老高的主动请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