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自制碴条很麻烦的,先将好玉米去皮去脐,磨成圆粒大碴子。然后将玉米碴子用水泡上,放炕头自然发酵。
一般夏天要三到五天左右,天凉时间要长些。泡到玉米有酸味了,同时一捏就能捏碎了,发酵才算结束。
几十年后这种老式做法,基本上没有人会了。甚至有人因为吃碴条中毒的,就是因为没有发酵好,发霉了就有毒。
发酵好的玉米碴子捞出洗净控干,不要太干,不滴水就行。将发酵好的米玉碴子,用石磨磨制成面糊。
最后把面糊后装进碴条床子,碴条床子有点像槎土豆丝儿的板子。不过这个插板的比槎土豆丝儿的板子,洞眼要大的多。
槎出来的绝对不是土豆丝儿,而是土豆条了。被压制漏下去的面糊,进入开水中迅速凝结,形成短促的面条形状。
一根根长五六厘米到十几厘米都有,之所以加压加速面糊下落,是避免自由落体会形成超短的断条。
如果面糊太稀跟浆糊差不多,那么就自然滴落恍若蝌蚪一般,就成了西北的浆水鱼鱼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边有这边的吃法,那边有那边的做法。作为移民地的东北,融合全国各地餐饮习俗。
很多到了这里,因地制宜做了改良,甚至已经面目全非,找不到出处了。浆水鱼鱼和碴条共有的吃法,就是煮两三分钟立即捞出放凉水里。
最后自个按口味调汤,调好汤后把碴条或者浆水鱼鱼捞出放进,就可以吃了。这种碴条很滑很韧很好吃的,味道酸甜。
这东西真是力气活,张盛清接过母亲手里的东西:“交给我!”
嗯?儿子还会做碴条?张妈妈很好奇,却见张盛清很内行的操作。作为东北男人,如果不会做饭会被家人鄙视的。
先往锅里放了点油,然后放里葱花爆香。顺便扔了两个烧好的辣椒,再炒一下锅,香味瞬间扑面而来。
然后把昨天剩的酸菜倒里,添上汤,这边汤锅沸腾就住火。另一边烧水的灶坑里火力十足,不大功夫,水开始沸腾。
张盛清开始学着母亲的做派,一下一下往汤里面压制面糊。一边压一边看着,碴条秃噜噜掉到汤锅里。
哪里沸腾往哪里压制,下去之后碴条瞬间滚飞翻腾。不用担心沉在锅底粘锅,水沸腾温度足够高,几乎下去就浮上来,基本上也就熟了。
捞出碴条道冷水中,不用老汤是防止变成面糊糊。一大盆的碴条端上了饭桌,自己捞出碴条向里面加汤。
然后摆上咸菜和过火的辣椒,这就是一顿丰盛的早餐了。张盛清给奶奶先兑了一碗,里面放了一点后老婆油。
后老婆油,据说是后妈偷吃荤油的做派。给继子继女做菜不放油,然后自己吃的时候,偷摸放点荤油。
也有一种说法,是出锅之后汤里放油,看着油花满满,实际上没多少,纯粹是蒙人的。
张盛清最爱吃母亲泡制的酱咸菜,这种咸菜是用芹菜,大头菜,辣椒,胡萝卜,有时候还会把窝瓜切成片搅拌成一起。
用盐杀过水之后压榨出其中的盐水,再把这些杂料放在一起,放在一个麻布包里扔在酱缸里。
另外还有酱黄瓜和酱瓜蛋,瓜蛋就是那种香瓜,多数是白糖罐。秋天没有熟透的白糖罐生瓜球,拿回家里去掉里面的瓤。
跟黄瓜也是按之前的做法,用盐卤过一遍之后,在榨干里面的盐水,再把它们放在酱缸里。
吃这些卤味的时候,简直是美味绝伦。一家吃一口,吃的热火朝天,吃完之后张青秀主动说:“哥你忙去吧,我拾掇。”
今儿还真有的忙,张盛清拿着钱背着那套微缩模型。带着一封举报信,蹭供销社拉化肥的马车来到县里。几年后,种子化肥农药销售遍地开花。
眼下良种还没有获得广泛认同,好种子没有人买。要找农业技术推广站,却发现该单位没成立呢,没有办法张盛清只好找到县政府。
跟四十年后门禁森严不同,一路畅通来到日伪时代大楼,趴在门卫窗口问:“请问玉米良种在哪里有卖……呃!”
万万没想到,吴巧珍和她母亲居然在里面。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一双眼睛火辣辣盯着自己曾经的未婚妻。
看到张盛清那一刻,吴巧珍也蒙了,蹭的跳起来远离年轻人:“盛清,是我妈带我来,来来……”
不是说要复读考学么?这架势明显是相对象啊,公社书记夫人,冒顿公社妇女主任赵芹脸上一红:“你怎么跟来了?吃奶孩子还扔不下了呢!”
说啥呢?张盛清摇摇头:“你误会了,我要买玉米种。遇上你纯粹是打个喷嚏吓死猫————赶巧了。”
太巧了一点,不过想到巧珍比自己年长两岁,二十岁的大姑娘,在乡下不结婚没对象,实在是太罕见了。
难怪赵芹和吴巧珍着急,年轻人上下打量张盛清:“买玉米种?可以去找县长助理兼县科学技术委员会主任孙文丽,科委那边推广销售新玉米种。”
虽然年轻人其貌不扬个子有点矮,但是气质还真不错。说话文质彬彬的,跟乡下人差距太大了。
有教养!张盛清微微一笑:“谢谢您!请问您贵姓?我叫张盛清,是冒顿公社社员。”
年轻人上前握住张盛清的手说:“县委组织部干事曾凯,这么年轻的社员,还以为你是学生呢。”
嘿嘿!张盛清耸耸肩:“身体不好,成绩也差强人意,索性回家种地,免得误了一年的收成。”
曾凯一愣笑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为生活操劳,但是学习的机会却只有这几年。预考在五月下旬,你确定不考了?”
还是个热心肠,张盛清摸摸鼻子忽然展颜一笑:“如果那啥,考一次又何妨?”
因为自己,上辈子姐姐没有参加高考,是她一生的遗憾。后来张青月逼着复读的张盛清,把82年高考试题做了无数次,张盛清都能背下来了。
看着张盛清扬长而去的背影,吴巧珍一阵心神恍惚。感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回来了,不再是被所有人嘲弄的狗剩了。
特别是少年刚刚那邪魅的一笑,居然让小女子心旌摇曳,他真帅。当初认可这门亲事,不就是因为张盛清,与众不同的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