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驭光之所以更改原本的计划竟是因为龙脊凤心盘?他是不是从它身上获取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
“得知玉盘失窃,我本以为游家人会最先追上来,没想到却是他,更没有想到我的这场杀身之祸不单单是它招惹来的。
重伤之下我几无还手之力,他却步步紧逼想要置我于死地。
然后师父就来了,和我们初遇时一样,他岿然不动地挡在我面前,巍峨得如同一座高山。
师父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并未知晓你的秘密,又何必赶尽杀绝?’
他笑了笑:‘可现在你知道了。’
‘我知道又怎么样,反正它很快就会被我带到地底下去。’
‘你不会说出去?’
‘我为什么要说出去?’
他看着师父,突然问:‘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师父没有回答,许久才说了一句:‘如果能让世界回到它原本的秩序上去,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我真应该早点认识你。’他喟然一叹,转身离去。”
看到这里,我心里疑窦渐生,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尤其是方驭光的那句话,怎么听怎么意味深长。
而直觉告诉我,六十年前的“那位”应该不是舒屏云,不然方驭光不会是这个态度,再说舒屏云的身份后来很快就曝光了,秦冷提到他也不会这么语焉不详。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我犹记得在读到那份绢书的时候,我就感觉方驭光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决绝,仿佛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后面其实是主动赴死。
而在这份手稿中,不管是六十年前的“那位”还是他本人话里话外也都透露出这个意思,偏偏这一切俨然也是从他见到龙脊凤心盘开始的。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他到底在龙脊凤心盘上看到了什么?
更为关键的是他还不是孤例,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桑,他后来会心生死志也像是从龙脊凤心盘和镇龙幡上窥探到了什么秘密。
越往下想,我一颗心就越往下沉:“难不成真让云子说中了,不管是龙脊凤心盘还是归龙图我都不应该那么积极地去复原……”
我们三个身上肯定是同时具备某一特性的,不然那份档案也不会把我们三个放在一起。
如果五〇三已经将龙脊凤心盘复原,会不会我也……
“要想找到镇龙幡,只有这么一条捷径,箭在弦上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我暗暗摇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手稿上。
“我得救了?
我有点回不过神,直到师父将什么东西放到我怀里——
是《天工述要》。
那一刻,我深深地意识到他没有说错,而师父心意已决。
‘师父!’我苦苦哀求。
他根本不理会我,只道:‘阿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因为你的一个决定,游家人死伤大半,他们又何其无辜?我们师徒缘分已尽,留下盘自谋出路去吧。至于其他,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师父……’我抬起头,可泪水早已模糊我的眼睛,我就是想再看他一眼也看不分明,我心里却异常清楚,不管我说什么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无论是我的去留还是他的去留。
我认命地将玉盘放在地上,朝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蹒跚着离开了。
自此之后,我们再未相见。”
到这里,关于六十年前的记述差不多就已经到了头,秦冷用最平淡的一句话,道出那个对她来说可能是最残忍的结局——她跟方驭光天人永隔再也没有见过。
后面还有一大半,虽然也是她的自述,但鲜有提及方驭光,更像是在记录何锁心的成长,从她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从她懵懵懂懂到沉迷机关术数。
其中一张这样写道:“我不知道锁心为什么会和师父较上劲,在我心里她和师父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她的天分也远比我要高,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解开这把锁。就是不知道她看到这些手稿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我曾经也是一个任性的人?当然,如果她没有解开也没有关系,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骄傲,我只期盼她能早点解开她心里那把锁。”
只在最后的最后,她终于再次提到了方驭光。
“昨天我梦到师父了,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梦到过他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竟有些分不清我是真的在做梦,还是回到了小时候。又或者后面发生的一切本就是南柯一梦,等到梦醒,我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师父。”
我再往下翻,底下就只剩下那本《工天述要》,一时间我心里不胜唏嘘,何锁心对秦冷跟秦冷对方驭光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眷念,真到了放下一切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师父。
“或许我应该把提到何锁心的那部分手稿还给她。”如果她知道她师父这么爱护她、信任她,她一定会彻底解开她心里那把锁。
我正要将它们挑出来,底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卫锦华出现在门口。
她神色凝重,看着我欲言又止。
“何锁心死了,就在昨天晚上。”她叹了口气,“早上天没亮赵阅心就带着慧心道的人送她回去了。”
手稿瞬间从我手心飘落。
其实昨天离开的时候我就隐隐有种预感她要出事,要是那时候我……我怔怔坐回到椅子上,心里空落落的。
“真是不早也不晚,偏偏我们去找了她之后她就……”
卫锦华不知其中内情,自然没有那么多感触,她考虑的更多的是现实问题,“我们昨天去的时候有慧心道的弟子看到了,他们离开之前还在叫嚣要把你也带回慧心道,这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我不以为意:“我身上的锅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个。”
“唉。”她一阵摇头,捡起地上的手稿递给我,“那你收拾收拾先跟我去许师妹那里吧,一会儿大典就要开始,到时候再下去只会更引人注目。”
我点点头,将散乱的手稿重新整理了一番。
“也许在她最后一个梦里,她也如愿梦到了她师父,又或者她和她师父一样是带着几分憧憬死去的,这样当她从人生这场南柯一梦中醒来的时候,她就能见到她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我连忙打住这些胡思乱想,也就是这时我注意到一个问题。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秦冷在这些手稿中始终没有提及执幡人和镇龙幡,又或者我之前的预感成了真,涉及他们的那一部分被她本人或者别的什么人特意挑选了出去,根本没有放进匣子。
换言之,和古“国”国遗址底下的那些壁画一样,这份手稿的出现本身就是人为筛选的结果,我想要从中找到线索无异于缘木求鱼。
我收好手稿,跟着卫锦华下了慎独峰,然后从小路绕到了许芸芸的住处,其他人正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卫锦华闲得没事,大摇大摆地领着我去厨房蹭了顿早饭。
趁着这个空当,她跟我说了一下后面的具体安排。
“一会儿我们先去祭拜祖师爷,完了师父就会宣布许师妹已经找到五枚轴钥,这次其实是想让大家做个见证,以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妙手道道主,正好他年纪大了可以退位让贤。等拿出五枚轴钥打开谛天匣,如果师妹确实解不开上面的机关,就该你登场了。”
说着她绘声绘色地比划起来。
“到时候你就说‘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个条件,你们必须安全地送我离开’,其他人肯定不同意,师妹也会假意拒绝,这时候小师弟就在一边劝‘谛天印是我们妙手道的立道之本,还请师姐谨慎决定’。”
说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露出几分得色:“既然对方把谛天印渲染得这么重要,咱们不配合他们演一演,岂不是白瞎了他们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