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
潘塔罗涅捏着自己的眉心,轻轻的揉着,心里的唏嘘反馈到脸上全成了烦躁。他现在是真的觉得多托雷疯了。
不是,谁懂啊,他差点怀疑他要回归地脉了!
昨夜,他拿着《用户反馈表》回到星宿府。刚准备去书房好好的看一下那些‘仇家们’认真而详细的评论,并打算结合共同点规划未来的运行方针时。潘塔罗涅被偷袭了。
对,他被偷袭了。在他自己的家里!
潘塔罗涅揉着眉心的手背青筋爆起。
麻了,拳头硬了。
潘塔罗涅无比的确信,敲他后脑勺的,一定是多托雷那家伙。因为没有人会那么闲的用这种方法让他去睡觉,一旦用力过重,这可就是‘谋杀’了。潘塔罗涅不认为自己这个家会有别的人进入还乱跑,并且让他毫无防备,一下就把他给敲睡过去。同样,他也不认为有人有这个胆子去敲的至冬国库。
在无言中,潘塔罗涅认下了这个调侃的外号。
房门无声打开,一股浅淡的味道比来人的声音还要醒目。然后,刚刚还在被潘塔罗涅吐槽的人用着过分欠打的声音说着:“哟,我们亲爱的国库先生、潘塔罗涅老爷,您终于醒了呀。”
“……我说,你可以解释一下吗。多托雷。”潘塔罗涅笑着,气色好多了的脸上却却比平时要阴沉的多,“还是说,你打算跳过前面所有步骤,让我直接扣掉你接下去一个月的资金呢。”
“我记得你的实验应该还没做完吧,打算接受一下无资金实验吗。乌鸦先生。”
“啊,不打算接受哦~狐狸老爷。”多托雷靠着门框,半眯着眼,咧嘴笑起来。那锐利的虎牙比起乌鸦,似乎会更像冰天雪地里的孤狼,“在扣我资金前,老爷能否坦诚的告诉我,您,几天没睡了。”
“……”潘塔罗涅稀声了。他还坐在床上,那张白净的脸上敛去所有神情,是比往日更加疏离的神色,显得格外的冷漠。背靠着床头,腰上靠着的是他睡觉用的枕头,明明只是坐在床上,却好像是坐上了北国银行那把定制的蓝背银椅。
多托雷鲜少见到这样的潘塔罗涅,冰冷而非人,肃穆的神情是除了办正事以外难得出现的。又或许,潘塔罗涅认为现在这个,就是正事。
“这和你无关,多托雷。”没什么感情的语调透露着冰冷,“我并不是什么需要住重症病房的病弱分子。”
“可你睡的很沉,这一点你无法反驳。而且,我敢确信,你是真的睡着了。”多托雷反手关上门,走到在床尾坐下,那双红眸静静地盯着潘塔罗涅。失去了调侃意味的话语变得格外认真,“潘塔罗涅,你睡了三天。”
潘塔罗涅没在说话,他缄默的盯着多托雷,毫不避讳的与多托雷对视着。
凯瑟琳说,对视是不含情欲的精神接吻。但不论是潘塔罗涅还是多托雷,亦或是那个政界的市长先生普契涅拉,于他们这类人而言,对视,是最容易暴露情绪的事。眼睛里的情绪,就是人最大的弱点。
神秘感,凑成了他们这些政商术三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多问的谜语人身份,这才是该有的他们这些人该有的隐藏禁忌。
而毫无疑问的,潘塔罗涅和多托雷两个人在此刻,都打破了这个禁忌。
“别瞒着我,白止。”多托雷微微蹙眉,“我不想又一次帮你收尸。”
又一次。
隐晦的词汇触及到了两个人心底的结。
【我会比你死的晚的,要收尸也是你给我收。】
带着硝烟的誓言似乎从光年外的宇宙中传来,同时回荡在两个人的脑海中。那是战前,名为白止的灵魂对着那个守望世界的灵魂立下的誓言。
不过,他们都忘了,战前不能轻易立下关于‘不死’的flag。
然后,白止死了。死的远比赞文斐这个后部总军令早的多。
多托雷轻笑,神情里带着些许嘲讽之色。那时的白止死的何止是早,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死亡的先驱者’。
<人们终将追寻着思想中的星辰,不顾后果的,前仆后继。>
联邦所有人的遗言都是提前写的,白止如此,赞文斐也是如此。只是,没有人能听见他的遗言。因为他是最后一个在世者,也因为他是最后的火种。
端坐云端,守望人间。所谓【苍生位】就是如此的寂寥。
多托雷没说过,自然也就没人知道多托雷到底继承了赞文斐多少的记忆。也没人知道,他看见那句‘墓志铭’时,有多么的恍然。
<人们拥有一切能力,战胜最黑暗,迎来光明季。>
谁敢相信,这是多托雷这个疯子的前世说出来的话。
看自己的墓志铭是很奇妙的感觉。尤其这个‘自己’还是他的前世。
多托雷自认不是赞文斐那种人,却又不得不承认,在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了的多年以前,他有过如此伟大的宏愿——黄天当道,人定胜天。可如今,他早就不这么想了。因为……
他已经实现了他的宏愿。他现在相信的是——人各有命,生定随心。
想着,多托雷轻笑一声。总有执迷不悟的傻子、疯子、白痴执着于一件事情的始终,并认定一件事情的可能性,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也没有人能劝醒他们。就像当年的那群老东西。
潘塔罗涅没吭声,墨蓝色的头发散落肩头,凌乱的刘海半掩着那双低垂的眼眸。成为了【老爷】之后,他已经很少有这种脆弱的时候了。
多托雷看着对方搭在被子上的手攒起,用力过猛的指节泛起充血的红晕。抿了抿唇,却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他需要潘塔罗涅对他说实话。不然,以他对潘塔罗涅的了解,这家伙肯定会找各种事情撇过去这个问题,还不如现在硬逼着对方说实话。
“27。”
“什么?”多托雷匪夷所思的看着潘塔罗涅,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27天而已,多托雷你何必”潘塔罗涅皱着眉抬起头,却停住了话头。
多托雷的红色瞳孔急速缩小放大着,那只没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那可是医生的手,潘塔罗涅却确切的感受到了对方在颤抖。
“白止。别那么不惜命。你的命,很重要。”
“……”
“别死在黎明前。”
听着多托雷凝重的声音,潘塔罗涅闭上眼睛,轻声:
“不会的。”
“我比你想的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