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已经瘫软,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元卿眼神凌厉,“还不老实交代?”
石老鬼手指攀上桌沿,半只鬼魅般的眼睛从下面露出来,“我说,你就能保我的性命?”
元卿不上他的当,只说:“看你表现。”
这意思就是,他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换取活命的机会。
石老鬼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也懂得当下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没有招认,那人也一定不会饶过他。
与其不明不白地死了,还不如信了眼前这个人,起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说话不算数。
石老鬼眼珠一转,“我不能在这里说,你得让我进去。”
他要进到里面,里面或许才是最安全的,万一外面藏着杀手呢。
呦呵,这石老鬼还挺聪明。
元卿吩咐守卫:“把他带下去,好好看守,不能出任何意外。”
元卿望向周围看戏的百姓,“各位还有何疑虑么?”
众人互相瞅着,不知该说什么。
“既然没有话要说,那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若是敢有人散布流言,刻意捏造,本官定会依法论处,绝不容情!”
人群散去后,一顶小轿从侧面晃晃悠悠地行来。
元卿拍了下阿黄。
阿黄立马领会,冲进那顶轿子里,张嘴咬住唐合的袍角。
唐合蹬着一只脚,想摆脱掉阿黄,“松口!”
阿黄轻呼几声,表示自己绝不会退让。
一人一狗就这样撕扯着,走到元卿面前。
“哎呀,你们全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去,别叫人笑话我大理寺的人不懂规矩。”
元卿:“……”
唐大人恐怕是在后面看足了戏,才掐着点准时出现的。
唐合跨步进院,朝姜祈生那边望了望,迟疑道:“他如何了?”
“不知道。”元卿摇头,“我来还没见到他呢,应该还待在屋里。”
两人往他院里走的时候,却发现姜祈生已经收拾妥当,站在廊下等着他们。
唐合快步走过去,“听说你病了,怎么不在屋里好好歇着,跑出来做什么?”
“我没生病。”姜祈生无奈道,“就是连日办案累了些。”
元卿后面进屋,自己倒了杯茶解渴。
姜祈生望过来。
元卿举杯示意了下,“石老鬼已经被看押起来,这是你自己的事,交给你了。”
姜祈生并非什么都不懂。
正是因为太懂了,所以在得知真相后,才会如此痛心,险些一蹶不振。
姜祈生点点头,“多谢。”
“客气。”元卿放下茶杯,转身出了屋子,“朋友么,自当相助,有事再叫我,先回家了。”
唐合摸着胡须笑起来,“原先我并不觉得这小子有什么好,可现在看来,他的确有一种能叫人折服的气度,不愧是宫家之人。”
姜祈生也笑,“陛下慧眼识人,他看中的,自然不会差。”
元卿回了宅子,发现宫婵外出还没回来。
“春雪?”她唤了声。
无人回应。
整个院子空荡荡的。
春雪也不见了?
她陡然想起,自己之前吩咐过姜祈生的书童来找人,可他没找到宫婵,所以只能把事情告诉给了春雪。
难道她独自一人出去找她了?
对了,还有留守的暗卫!
她怎么险些把他们给忘了?
元卿打了个暗哨,暗卫自墙后现身,“主子。”
“春雪呢?”
她没问宫婵,因为以宫婵的武功,摆脱这些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主要还是春雪。
她没有自保能力,又不能说话,万一真的碰上什么事,也很难脱身。
“已经有人跟去了。”暗卫答道,“还有,那书童前来说的事,并非与主子有关。”
“与我无关……是什么意思?”
“他同春雪只说了前些日子主子得了风寒的事,遵照姜大人的吩咐,要她多照看着些,交代几句便走了。”
他没说姜祈生?
元卿暂时想不通,又问道:“可知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西边。”
“她很快就回来。”宫婵从墙上落下,呼吸罕见地有些急促,“我——”
“先回去再说。”
元卿用手试了试水壶,“抱歉,我也是刚回来,壶中没有热水。”
宫婵摇了摇头,稍平了些气息,说:“我今日无故离府,是发现了一个人。”
“谁?”
“邝策。”
宫婵提起他时,眼中恨意毫不掩饰。
“我曾在姑母灵前发过誓,此生定要与那人一较高低,不仅是为了报仇,更重要的是,我宫家的名,我得从他身上拿回来。”
这是江湖规矩。
姑母与他苦战多日,未有胜负。
但自那后,姑母日渐体衰,江湖人都传宫家最强者败给了一个江湖游侠,宫家名望自此一落千丈。
她既从姑母手里接过了宫家传承,那自然要担负起重振家族名声的责任。
为此她日夜勤学苦练,打败一众上门挑战的高手。
可是这世上还有一人,她没有战过。
她已经等了许多年了。
元卿自然知道宫婵行走江湖,只是为了寻找邝策。
可此时她却有些担忧。
邝策先前跟随莫驷,结案后消失无踪,必定是有人将他藏匿了起来。
隔了这么久,邝策却无缘无故出现在京城,又是在这样巧合的时间里出现在宫婵面前。
控制邝策的那人,不仅了解宫家,还更了解姜家。
思及此,元卿突然觉得头顶凭空出现一张大网,将她和姜祈生,甚至其他还没出现的其他人都网在里面。
这已经不是简单要针对谁了。
巨大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元卿脸色微白,只觉得呼吸也困难了许多。
敌人早已临近,她却丝毫不觉。
如此疏忽大意,实在是不该。
宫婵担忧道:“你怎么了?”
“没事。”元卿抚了下心口,“邝策突然出现在京城不是什么好事,你的武功我自是不担心,可双拳难敌四手,我怕他们不讲道义,对你暗下毒手。”
“我知道。”
“暗箭难防,纵使你有准备,可谁也不知他们会下作到什么程度,你我谁都赌不起。”元卿望着她,“邝策的下落我会帮你打听,就当是我离不开你,为了我,你也要三思而行。”
“好。”宫婵含笑,回握住她的手,“我答应你,不会再冲动行事。”
屋门被人撞开。
春雪衣衫带血,跌跌撞撞地奔进屋里,拉起元卿的手臂就要走。
“出什么事了?”
她来不及解释,带着几人跑到巷子里。
元卿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男人。
“离叔!”
离叔是跟随老爹多年的侍卫,也是最初教导阿熠武功的师父。
此时他已经失了大半生机,呼吸极其微弱。
元卿看了下他身上的伤口,基本都是刀伤,而且处处深可见骨。
宫婵二话不说将人扛起,“我先带他去附近的医馆。”
元卿点头,对春雪说:“你先回去把衣服换了,再来找我们。”
她赶到医馆时,大夫正在里间救治。
几人忙到大半夜,才勉强将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为了方便照顾,元卿把人接回府里,每日定时接大夫来看,到第二日时,人已经能睁眼了。
大夫说,这也是他身体强壮,若是换作寻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早就没命了。
“离叔,现在就要喝药吗?”元卿端着碗进屋。
莫离脸上包得只剩下了一只眼睛,和一张嘴能动。
“来,我喂您。”
他万万不敢让小主子这般照顾,挣扎着便要起来自己喝。
元卿单手端碗,过去按住他,板起脸说:“好不容易情况好转了,可不能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