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贤良没有给他们递信,白贤德心里一时有些拿不定。
他吩咐众人道:“你们都先回去,我来见这两个人。”
元熠和随从都被迎进来,白贤德就坐在堂中。
元熠率先行礼,“北城沈将军座下副将王盛,见过白家主。”
白贤德不动声色地将茶盏压下,眼角不经意间扫过。
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居然是北城的人,这他倒是没想到。
不过这样一看,的确像个暴发户。
明明是行军打仗的气质,偏要把自己束进不合体的衣服中,连礼节也学得不伦不类。
白贤德也跟不少军中之人打过交道,故而对这两人的来意也猜出几分,“沈将军有何事,二位请直说吧。”
元熠拱手,“我等是为兵器之事而来。”
白贤德略顿住,将茶杯放下,“兵器之事,需得有兵部文书,有了京中允准,这生意才能做。”
元熠挥手,随从便将一箱金子抱进来,当着白贤德的面打开。
白贤德却淡淡撇开眼。
“此乃我们将军的心意,还望白家主笑纳。”
白贤德开门见山,“既无文书,即便有黄金万两,这生意也做不得,这规矩你们沈将军不会不知道。”
元熠挥退随从,而后便将礼行得更加恭敬了些。
“这些钱是我们将军的私钱,现今梁国那边小动作不断,王爷日夜忧虑,要扩充新兵,粮草听说前些日子朝廷已经派发下来了,可唯独兵器一事久无音讯。最后王爷将这事交给了沈将军,沈将军便命我等前来,与白家主做一笔生意。”
连北城三大营增兵的事都透露出来了,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迫在眉睫。
白贤德没有看他,只说:“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再考虑考虑。”
将人送走后,白家其余人都走进堂内。
“家主,那两个人来到底是为何事?”
“是北城军营来的人,说是来购买兵器的。”
白老三率先坐不住了,“这可是笔大买卖啊!”
其他人也附和:“是啊,要是做成了,白家今年便又能多出——”
白贤德骤然出声:“他们没有文书,私自来的。”
众人立时哑口无言。
白炀摸着鼓出来的肚子,开口笑道:“我们白家虽然也做这等生意,可现在不也是挂在兵部名下吗,要是没有兵部的指令,私自制造兵器,可是要杀头的。”
他们也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这只是明面上。
若有人想养私兵,置办东西,也需要通过他们白家的秘密渠道进行交易。
不论是谋反叛乱,还是私制兵器,扯着哪个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白家将两条道都占着。
与兵部挂钩,也不过就是多一层保障而已。
前些日子,朝中炸了个不大不小的雷。
才跟那些人做了桩生意,没想到后脚沈将军也找上门来。
一个黑衣人落在白贤德身侧,低声说:“查到了,这个王盛的确是北城沈池身边的副将,不过他是暄王的人。”
白贤德眼中趣意顿显。
这可有意思了。
既是来做生意的,没想到派来的却是另一头的人。
这桩生意该怎么做,他得好好想一想。
……
运送粮草的车队路过一处庄子,一行人在此处歇了两三天才离开。
元卿与其他姑娘被安置在庄子里。
过了两日左右,门突然被打开。
看守她们的黑衣人一声冷喝:“都起来!”
姑娘们窸窸窣窣地站起来。
“我要的是乖巧伶俐的,相貌不能差,你来挑。”
元卿侧着耳听。
这人音色寻常,但丹田气息很足,声音利落干净,不是体形健硕,就是有功夫在身,生活习惯和饮食应当也很健康。
年纪不太能确定,听着似乎在三四十岁左右,中年。
黑衣人点头,便走到姑娘们跟前,细细挑选起来。
这些姑娘的底细他都知晓,故而没费多大工夫,便已挑出十人。
元卿正好在十人之中。
黑衣人转回暗牢内,将那十人的名字划掉。
……
元熠之后又与白贤德见了几面。
生意谈妥后,白贤德在府外庄子上备下宴席,款待他们。
元熠推脱不过,便将所有人都带上。
他猜想,今晚的宴席上,白贤德多半会搞出幺蛾子来为难他。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福”得一起享不是?
堂内乐声渐起。
一群戴着面纱的女子鱼贯而入,手中皆端着美食佳肴,挨个往客人面前布菜。
她们都是一身普通的侍女打扮,可比起白府其他侍女来说,又有些许不同。
白贤德在衣料选取上下了很大功夫。
虽然看着没什么特别,但真正穿在身上的人才能感觉到。
元卿接到衣服后,嫌弃了老半天。
她们布完菜,便各自坐在一人身侧,听候吩咐。
元卿正好排在为首的人身边。
走过去时,抬脚在他身后踹了一下。
她没有穿鞋,这一踹,脚尖正好磕在男人冷硬的腰带上,疼得她眼泪顿时就飚了出来。
元熠被她的脚踢中,身子一僵,杯中的酒液洒了些。
元卿施施然坐下,取出帕子给他擦,手顺势摸进去。
啧啧,白贤德给下的命令啊,她不能不遵守。
这是任务,跟她个人可没关系。
元卿掩在面纱下的嘴角止不住上扬。
元熠木着脸,隔着衣服捏住她手腕,冷声道:“姑娘请自重。”
元卿忍着痛,又憋着笑,避开脚上的痛处退回去。
摸到腹肌的元卿终于缓解了些痛意,好心情地跪坐在一边,含着泪的眸子一下又一下地瞟过去。
元熠坐得笔直,暗吸了几口气,才勉强不露出异样来。
白贤德以为像这样克制守礼的,只有王盛一人。
可当他顺着那一溜看去,那些男人竟一个个都像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美人进一步,他们便往后退一步,仿佛身边美人对他们来说是洪水猛兽。
元熠便替他们解释道:“白家主有所不知,平日沈将军管得极严,便是私底下也不能违背军令,故而请白家主见谅。”
今日有这么多人在场,想来白贤德也不会强逼。
要是日后有人回去暗暗告密,那可就不是挨一顿鞭子的事了。
其他人也都赞同地点点头。
沈将军的脾气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以前也有人趁着休假,去附近玩乐,可回来后就被沈将军打得皮开肉绽,连床都起不来。
自那后,沈将军立下军令十五条,以严整军纪。
王爷对此也是支持的。
在她的规束下,将士们收敛了许多,之前常有的欺民扰民事件也不再发生,北城百姓对他们的接纳度也提高了很多。
这些都是沈将军的功劳。
他们自此都记在心里,不敢违背半分。
白贤德轻叹,“既如此,倒是白某唐突了。”
元熠默然笑了笑,将身后的大衣取来,披在元卿身上。
元卿正盯着桌上的糕点,突然发觉身上多了件衣服,下意识便要去推开。
在场这么多人,只她例外会惹出怀疑。
身旁的男人目不斜视,拿开她的手,将衣服带子系成死结。
元卿:“……”
不就是衣服清凉了一点点、修身了一点点嘛,有必要包得这么严实?
接着受伤的脚便被一只大掌握住,避开伤处细细揉捏起来。
“嘶!”
元熠嘴唇微动,“活该。”
元卿咬牙蹦出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该。”
“……”
白贤德瞅着两人笑出声来,“没想到王将军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如此便让她跟着王将军,做个贴身伺候的人吧。”
元熠急忙放下酒杯,道:“请恕在下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