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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寺后院的禅房之中,一僧一客对坐。伴着檀香梵韵,老方丈定定的掐算了许久,才悠悠的叹息了一声。

“缘也,孽也。天意不可违啊。”

俞墨眉头紧锁,抿唇思虑良久,才颇为不甘心的问道。

“果然无解?不灭杀也可,撵出去就行。方丈,若是有法子的话,尽管一试!”

“俞施主,你与我栖霞寺这么些年也算交情匪浅,若是可行的话,自当为您分忧。可是请恕老衲修为浅薄,确实无能为力。”

“以方丈的修为来说,在大封境内算是顶尖的了。你若是没有办法,那本官这运道,便合该是到头了。”

俞墨苦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些许颓废之色。说出的话,让人不得不动容。

“想不到俞某躲过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费尽心机的为民谋福祉,为国计民生,最后竟落的个被业障缠身的下场!呵呵呵……”

了缘方丈掐动着手中的珠串,每一颗滚过指尖的佛珠,都重若千钧。一遍遍的在心里念着佛号,最后叹喟了一声。

“阿弥陀佛!罢了罢了,莫要在老衲跟前诉苦了,我与你直言便是。俞墨,不说你我忘年之交,即使看在这么些年,你为国为民的辛劳上,我也该替你驱逐邪崇才是。

可如今的问题是,附在你身上的本就不是什么邪崇啊。你分明就没有与我说实话,又如何能怨我不与你明言?”

俞墨沉默的看着方丈,对方索性直说。

“你身上确实有些不对劲,老衲天生慧眼,能看到你的神魂波荡。但是却并不是两个魂,而是两份魂。

那应当就是你自己的另一半神魂,只是不知何故,竟会分离了主体。如今你们已经各自成型,还想强行相融合为一体的话,那肯定会出问题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了,俞墨也不再藏着掖着,捡能说的说。

“不是一分为二的,这其中有些诡异的缘故。昨晚我在赏月,突然无缘无故的昏倒在地,再醒来之后,身体里就多出了这么个东西。他能与我沟通,说是我的前世之魂,不知何故竟会挤到今生的躯体里来了。

我刚醒来的时候,甚至整个意识都被困在了身体里,丝毫奈何他不得。后来慢慢的能掌握住身体了,把他给哄回去之后,就来找方丈你了!”

对方凝神看着他的眼睛,俞墨只觉得那目光似有穿透力一般,直入神魂。观察良久之后,了缘才闭上眼睛再次掐动佛珠。

其实他真不太想插手此事,既已修行有成,自然能感知到一丝天道之意。这番异象,本不是旁人该参与的。

但是真的冷眼旁观,老方丈亦觉不忍。

自己虽是出家人,不涉红尘俗世。可他也知道面前这位年轻的丞相,为曾经风雨飘摇的大封做过怎样的贡献。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全赖此等人杰力挽狂澜,才不致生灵涂炭。老和尚的内心极度挣扎。

俞墨从来机敏,观方丈此言行,便沉默的端坐在蒲团之上,并不催促。

许久许久之后,了缘方丈双手合十,叹息着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罢了罢了。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睁开眼睛,看着俞墨的神色非常复杂。大封的朝廷离不开这位手段高明的丞相,黎民百姓们需要这位愿意为生民立命的丞相!

“你身上的因果我已知晓,确是前生之魂妄图取占今世之躯。如今你们还算实力相当,甚至于你作为本体,还能暂时压他一头。但他身后有天意眷顾,时日久远之后,你必被压制。

老衲不妨与你实话实说,莫要再费无用功了。你们本魂出同源,不存在夺舍之说。只要不是他心甘情愿,如今谁也没有那个本事,将他从你身躯里强行撵出来。”

捏紧了拳头,俞墨眼中爬满愤恨。却仍然保持着理智,没有打断了缘方丈的话。

“可也不是一点反制的办法都没有。我虽然没那个能耐将他驱逐,但是却可以助你将其压制。

他虽与你颇有渊源,但终究不是本体。没有机缘巧合的话,不可能争得过你。所以可以用水滴石穿的慢法子,来一点一点消耗掉神魂的力量。或许有一日,可以将其彻底清除也不一定。”

“多谢方丈援手!”

俞墨听着眼前一亮。如今能有压制住的法子就行,以后总是能找到机会,将他慢慢消磨殆尽的!

“俞相先在此稍候,老衲去去就回。”

了缘起身走出禅房。

他前脚刚走,后脚屋中人就变了脸。

“俞墨,你是不是疯了?居然将此等骇人听闻之事随便的说出来?你就不怕被别人当成异端给处置了?”

前世的俞墨十分暴躁的低吼着,他刚心神一动让出身体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骗了。重新掌控支配权的今生,无师自通将他困在了意识之中,无论怎样冲击,就是不见一丝一毫的松动。

可他当时也并不慌乱,即使用强大的意识困住自己又怎么样?他是个人,总是会需要休息,放空思绪的。他也不可能永远没有身虚体弱的时候,自己趁虚而入的机会多了去了,不在乎这一时半晌的。

所以他安安稳稳的呆在灵魂深处不作妖。可现在这货是在做什么?

“你是真要跟我同归于尽吗?俞墨,你明知道我就是你啊,我肯定不会做出伤害家里人的事情,为何定要如此赶尽杀绝?”

本是不想搭理他的俞墨,闻言轻蔑的掀了掀唇角,笑的讽刺。

“即使你我是前世今生又如何?本就不再是一个相同的存在,是你非要恬不知耻的来贴着我。竟还敢觊觎吾妻!

我早就告诫过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莫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是你自己想借着那狗天道,来占取我的人生。”

说着,他嗤笑了一下。

“别说你没有这个想法,我了解我自己,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心胸宽大到与谁共享身躯,即使那人是自己的前世今生!

你不也琢磨着想彻底把我给弄死吗?如今只是被我抢占了先机而已,何必如此愤恨难忍?”

不待对方狡辩,他又强行冥思苦想,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嘀咕着,要将对方层层围困的念头。

屋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盏茶的功夫之后,了缘抱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紫檀木盒子,走了进来。坐回蒲团上,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圆形环佩。并无什么特殊的造型,就是一块平安扣样式的白玉。只是玉身上面,雕刻着一些繁复难懂的经文。

“此乃定魂玉,是我栖霞寺代代相传的镇寺之宝。今日借与你,务必随身携带,片刻不得离身!待日后业障尽消之时,必须得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