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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除了人与妖魔鬼怪,不是还有其他的存在吗?”

何意?

老爷子年纪大了,觉得没太听明白。

“此事出朕口,入你耳,再不得他人知。”

瞧着皇帝特别正经的神色,户部尚书赶紧站起来,正色奏对。

“老臣遵旨。”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想了想说道。

“裕安如今所有的来历,全都是俞墨后来给她伪造的。遇到俞墨之前的事迹,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

朕派人去查了好久,甚至于连他们老家后面的那座小青山,都叫人去翻了一趟。整个奉安县都给排查了许多遍,从来没有谁见过她。也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都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如此情况只有一个解释,她是凭空出现的!”

老尚书的胡子颤了颤,没有插话。

“而且她刚到东俞庄的时候,并不会说大封的话,所有的一言一行,都是俞墨手把手教出来的。”

“也许她是世外高人隐世家族养育出来的呢?那些人避世而居,裕安县主初涉俗世的话,那样的情况也算正常啊。”

终于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观点,皇帝也相当认可的点了点头。

“一开始朕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她拿出一样又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利民之举。

李爱卿你好好想想,若真是凡尘女子,谁能做到?莫说是女子,就是博学多才如爱卿你,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做不到。

可是也不能因为自己做不到,就觉得能做得到的人,她就不是个人啊!

“至于她的真实身份,还是俞家人自己露出来的口风。据俞墨他娘推测,裕安该是谪仙下凡,转世历练的上界之人。只是不知道跟俞墨之间是有什么牵扯,才会便宜了他家。

这遇仙了就是不一样,原本只是土里刨食的一家子,如今鸡犬升天。朕想想都觉得……,你是不知道他们家那日子过的,比朕都富裕!”

说着说着,皇帝的话里明显带上了一种名为羡慕嫉妒的情绪。但是他绝对不承认。

本来差点就有些相信了的李老尚书,叫皇帝这一下岔给打的,又怀疑起他的说法来。

那全国上下比你富裕的人,不是多了去了吗?那还都能是神仙转世么?

这该不会是皇上他想到的,新的推脱之词吧?于是他疑惑的开口问道。

“既然圣上您觉得裕安县主,是仙神转世。那更应该重用她才是啊,怎么还会压她的功劳呢?”

什么叫朕觉的是,她分明就是。

“不是压她的功劳,只是她现在已经转世成普通女子之身。朕着人观察了许久,确实是一丝法力都没有了。

那朕平白无故的,给个民间女子封官拜爵,你觉得谁能答应?裕安是有功劳,可是功劳并没有大到能突破礼法,重塑纲常的地步。

退一步来说,就算朕能勉强同意,可是满朝文武能同意吗?那些世家大族能同意吗?全天下的男子能同意吗?”

上书房再次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老尚书不甘心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可是贫困的朝廷,需要此等大才。”

“朕知道,徐徐图之吧。”

“那这商会之事,怎生是好?如果朝廷现在不同意的话,以后估计也插不进手去了。

而且裕安县主所说的,那套民生经济制衡论,确实言之有物。若是朝廷能够掌握住经济命脉,日后万一遇到灾荒动乱,再不用担忧不良商人哄抬物价,以致民怨四起。”

眼见皇帝陷入了挣扎,老大人再接再厉。

“纵观整个大封,再找不到一个能和裕安县主一般,拥有此等揽财手段的人。甭管圣上您方才的猜测是不是真的,但是裕安县主财神娘娘的名号,却是实打实的!”

皇帝踌躇不已,这么个金娃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肯定是不想放开手的。如今她提出的这个要求,倒不是真的办不到,只是与那些世家硬杠的话,他要付出的代价确实不会小。裕安到底值不值得他,下这么大的狠心?

户部尚书想想往年捉襟见肘的窘迫,有了裕安县主之后,国库渐渐松缓了不少的压力。他之所以那么看重俞墨,很难说里面没有他妻子的原因。

一心为公的老大人,几乎守了一辈子的空国库,他做梦都想让国家富裕起来。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看到国库满仓,百姓衣食无忧。

而希望明明就在眼前,只是因为一句男女有别,便生生埋没了大才,他不甘心啊!

老大人略有些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面对着皇帝,衣摆一掀大礼跪地。

“李爱卿你这是做甚?这么大岁数了,本来腿脚就不好。朕不是说过,免了你叩首之礼么?快起来。”

“圣上,您快坐好。请听老臣谏言。”

李正廷须发皆白,本就是花甲高龄,年近古稀的人了,又为朝廷财政禅精竭虑了这么些年,比起同龄老叟来说,他瞧起来更显得老迈了许多。

脸上每一条深深的沟壑之中,都写满了为国为民的岁月艰难。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此刻闪烁着的,依旧是忧国忧民的光芒。

“圣上,臣老了。如今眼花的很,耳朵也不怎么好使唤,或许再过不久,脑子就也不中用了。其实老臣早就该退下来,辞官归故里,颐养天年了。

可是我不敢呐,老臣没脸哪。

从我当了这户部尚书开始,整整32年了。我给两任帝王,守了32年的空国库!全国的财政在我手上,穷成这个样子。

每一次遇到灾荒兵祸,我都害怕的一宿一宿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呐,就是那些死去的大封子民,他们指到我脸上问我。

你不是户部尚书吗?你不是全国的大管家吗?你怎么给朝廷管的家?钱呢?你把钱管到哪里去了?”

板正了一辈子的人,此刻老泪纵横。

“爱卿……”

皇帝嗓子里跟被堵了棉花一样,吞咽一口都难受的紧,他对这种自责感同身受。因为每一回的灾祸民乱,都是对他这个皇帝无能的一种肯定。

他没用的很,不是个贤明强悍的君王,才会累的李正廷这样的肱骨老臣,抱憾一生。

“皇上,圣上,吾皇啊。

这也许是老臣,最后一次大礼谏言了。

臣,户部尚书,李正廷。

愿以顶上乌纱作保,力荐裕安县主陈欣,组建商会挂靠户部。若是他日真因陈欣女子之身,从而生出乱子来。老臣愿意一力承担!”

“你明明知道,一定会有人抨击你的清誉,甚至于有可能晚节不保。还要如此吗?”

皇帝看着他的眼神,复杂的说不上来。李正廷却笑的格外洒脱。

“若得国富民强日,何惜生前身后名!”

同丰帝眼底那些明明灭灭的闪烁,最后终于定格在了,孤注一掷的决心。

“好,朕允了。”

他的嘴角爬上了一抹浅笑,坚决的一如当年撕杀夺嫡之时。

“李爱卿。君且陪朕,再搏一回!”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