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在这震天响的混乱炮声里,唢呐声的超强穿透力正在吹一曲喜庆乐歌。
孙白露眉头轻皱,缓缓睁开眼。
手腕脚腕传来痛麻感,她挪动了两下,上边绑着粗壮的麻绳,忽然,孙白露傻了,怔怔望着四面墙壁。
熟悉感刹那狂涌而来,孙白露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不是她家柴房吗?
她后来有过很多“家”,但这是她的第一个“家”。
她身后靠着的柴禾堆,全是她和二姐孙白丽去海边捡来得木头,劈好之后再一根一根摆放整齐。
柴房里有两扇窗,窗前垂着用不要了的旧衣裳拼凑在一起的“窗帘”。
孙白露的目光最后落在右前方的角落里。
角落里倚靠着扫帚和畚斗,那扫帚断成了两截。
孙白露的记忆刹那变得清晰,今天,是大姐孙白燕出嫁的日子!
她们的后妈李春菊强迫孙白燕嫁给隔壁乡的林恩光,在这之前,她们孙家几个姐妹没一个人见过那个林恩光。
大姐不想嫁,前面在拉,后面在推,一大群人像是绑匪,死活要把大姐弄上车。
孙白露冲出去拦,混乱里被人又拧又扯头发,她急了咬了几个人,然后她就被关到这柴房了。
那根扫帚,就是她大哥孙成华打她打断的。
记忆一鲜明,后背上被扫帚打过的地方像是忽然疼了起来。
孙白露努力挪动手腕脚腕,挣扎不得,绳子绑得太紧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鞭炮声渐渐静了,敲锣打鼓声正在远去。
柴房外传来开锁声,吱呀一响,门被人推开,孙白丽快步进来:“小妹!”
把孙白露手腕和脚腕上的绳子解开,孙白丽拿出一个扁圆形的药膏盒,见孙白露没有半点反应,孙白丽看向孙白露的眼睛:“小妹?”
却见她一双漂亮的眼眸通红通红,正含泪看着自己,唇瓣颤抖得厉害。
孙白丽眼睛也一红,抬手抹掉孙白露的眼泪:“没啥!桥头乡也近,以后咱们坐车去看大姐!”
孙白露忽然往她怀里扑去,大哭了起来,哭声悲怆。
孙白丽以为她在哭大姐出嫁,拍着她的肩膀一直哄。
好在孙白露没哭多久,她很快起来,抬手抹掉眼泪。
她在心底跟自己说,她得镇定,她得冷静!
想了想,孙白露很快有了主意,她看向二姐:“大姐嫁得不好,那个林恩光是个畜生!我要出去一趟,等晚上了,你记得在我被子下面放东西,就装成我已经睡了。他们不问,你就什么都不用说,他们问起来,你便说我心里难过,病了,让他们别烦我。”
孙白丽一慌:“你要去哪?老大一直不是东西,打你那一下狠归狠,可咱先别管他!你现在这岁数可不能乱走,外面到处都是人贩子!”
孙白露笑了:“二姐你放心,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明早日出前一定回来!”
说着,她爬起往外跑去,没几步又回来,从孙白丽手里拿走那个小药膏盒:“记住啊,给我打好掩护!”
虽然脸上还是哭过的痕迹,脸颊都是红通通的,但孙白露这一抹笑容明艳大方,丝毫没有刚才的悲痛难过,给孙白丽看得摸不着北。
待反应过来,孙白丽忙追出去:“小妹!”
出来发现孙白露匆匆绕开水井边,去到了老房子后头。
孙家先祖在江海村属于捕鱼大户,宅子占地可大,一共三个石头小院。其中一个小院还有个旧炮楼,据说是明朝时期就有了,专门打海寇的。
孙白露在炮楼底下的角落里挖啊挖,挖出一个铁皮盒。
孙白丽快步赶去,见她打开铁皮盒,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硬币,还有几张面额颇大的纸钞。
孙白露快速抓了几把塞进兜里,将铁皮盒盖上,放回土里埋起来。
“小妹!”孙白丽害怕道,“你这到底要去哪儿?”
孙白露拍掉手里的土起来:“二姐你放心,我说明早回来就明早回来,我这不是还要你帮我打掩护吗?其他的你别多问,没时间了!”
孙白丽怎么能不担心,她匆匆跟在孙白露后面,又去了中院。
中院这会儿全是来帮厨的妇人,架着一口又一口大锅,热火朝天,正在烧菜,一片烟气腾腾。
见她们过来,好几个妇人开口调笑孙白露咬人那事。
孙白露拉着一个脸,没理她们,径直朝厨房走去,装作很饿的样子,直接上手抓昨晚的剩菜。
外面的热菜给客人吃,这里的剩菜是自家人吃。
厨房里的妇人“啧啧”声,让她吃慢点,别像个饿鬼投胎。
孙白丽跟在后面进来,急切道:“小妹!”
便趁着妇人们都被吸引走注意的这功夫,孙白露眼疾手快,抓起早就盯上了的不锈钢尖刀,连刀鞘一起揣入怀里。
妇人们没注意到这一幕,但孙白丽看得分明,吓得眼睛睁得老大。
下一秒,就见孙白露一把放下手里的菜盘子,转身离开,干净利索。
孙白丽还是放不下心,一直跟着,但是她的身手没孙白露好。
孙白露回到旧炮楼,一下子翻墙过去,离开前就留下一句话,她明早之前绝对回来。
孙白丽想喊她,又不敢喊得太大声,焦急在原地跺了阵脚,回中院帮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