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室山外三千里,一座古朴庞大的庙宇。
庙宇后山重重的舍利塔林中,跛脚的高盛言叮嘱着下方行动的“武僧”。
“从石塔右下方挖,不要损坏塔外边的根基,将棺椁埋进去之后,再用血水覆土,最后铺上黄土。”
一个武僧小心用铁链将棺材放进石塔下方的地盒,抹了一把虚汗,“高大人,用铁棺材下葬,咱们可是闻所未闻啊。”
高盛言冷哼一声,敷衍穿着的僧袍往下落了落。
“不该问的别问,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武僧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心虚地将头扭下去,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人脑袋大的空心棺材重的要把他拽下去。
铁链在他手上勒出深痕,有几人甚至不小心被划破了伤口。
高盛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上的血痕,他呢喃道:“这批精干的食物,命虫应该会满意。”
他想了想,指着堆砌在一起的铁棺材。
“也该让你们知道些东西,否则犯了忌讳比死还难受。”
高盛言冷声道:“铁棺下葬,如同铁锅焖人。”
武僧们一听,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只是身后传来高盛言的冷笑,又想到教中恐怖的刑罚,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放棺材。
“老话说人有三魂七魄,可葬在铁棺中,魂魄就无法脱身。铁棺外附上一层血土,血色炎炎如火荼荼,那就变成了滚烫的油锅。”
他笑了笑,“古时寻仇,欲要报仇就将自己自杀葬于铁棺中,极阴地下葬,三月之后即成凶鬼。”
他指了指四周林立的塔林,“高僧留下的舍利有超度净化的效果,可铁棺就是一座牢笼,婴儿藏入铁棺连舍利子都没有丝毫办法,反而会养成恐怖的邪祟。”
有武僧壮着胆子问,“什么样的邪祟?”
高盛言呵呵一笑,“以后你们会见到的。”
他半眯着眼睛朝武僧身后看去,在他们肩膀后方是一双葱白的手掌,玉手上面还画着猩红的指甲。
“大人,和尚们都已经被迷倒废掉武功,我们已经找到了藏在大雄宝殿中的白玉座。”
“好!”
高盛言虽然跛脚,但行动却快得出奇。
如今他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得道高僧打扮,手中还攥着一串紫檀佛珠。
大雄宝殿中,释迦牟尼的金身被劈开两半,佛手下方万字处是一方白玉台。
高盛言喜不自禁,“这就是天外神物——白玉台,当年朱元璋踏入秘境得到的宝物,也正是凭借这一方宝物他消灭了旧天,建立新天。”
看着黯淡无光的白玉台,高盛言压制住了心中的贪婪,“这只是刘伯温仿造的法器,虽然也是斩龙大阵的一处基点,可早已没有了过去的神异。”
他拿出一面铜镜,铜镜背面锈迹斑斑,正面却光洁如新。
这是他师门的宝物,仿照秦王照骨镜所得的照影镜。
他气沉丹田,身前一道虫影一闪而没,心中暗自思忖道。
“时间有些仓促,靠毁坏斩龙大阵的节点去污浊大明气运的计划尚且存在缺陷,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起身双手合十,铜镜悬于上空,镜中放出一道光芒直直照向白玉台。
奇怪的是铜镜分明是实体,放出的光芒却隐约是一幅巨人开山的图景。
光芒照在白玉台上,巨人的手开始动了。
高盛言眼神示意,随即有人打开大雄宝殿的穹顶,日光顺着铜镜照到了白玉台上。
高盛言又小心翼翼掏出一个青铜葫芦,一缕黑气飘飘悠悠顺着日光进入到了白玉台中。
他脸上忌惮之色一闪而过,“上古眚气果然厉害,竟然能越过王朝龙脉的封锁,悄无声息地融入王朝气运中,不愧是紊乱了数个朝代的诡异。”
过了片刻,白玉台逐渐染上血色,可中央的区域却始终无法被血色浸透。
高盛言等得有些不耐烦,强行摧动照影镜,可谁料被大阵反弹,铜镜落地,自己也吐出一口老血。
他一转身脸被照在铜镜上,慈眉善目的面容却让高盛言陷入疯狂。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同样低眉的老者。
“十天干临死绝之地,遇孤寡僧道之命。身旺无财,有出家之心。痴儿,随我去吧。”
高盛言双手挥舞,目眦尽裂,“不,我怎么可能会没有权贵之命!我是天德贵人,我一定能长生!哈哈哈。”
他神色渐冷,扯下身上的袈裟,“命虫现世,去你妈的狗屁天命!”
他忍着剧痛让一只只毒蝎咬着胳膊上的血肉,然后面无表情将蝎子捣碎撒到白玉台上。
“咔嚓……咔嚓。”
白玉台,从中央开始逐渐裂开,也彻底变成了一片血色。
乾清宫,朱厚熜正在盘坐凝神,一边观摩天地大道,一边借助人间欲火炼制奉天殿上空的六欲丹。
人间烟火既能暖人心肺,也能杀人于无形,六欲丹是他的一个后手,若无法强力毁灭炎天,那就只能借助人心欲望一点点将其磨灭。
六色光华汇入奉天殿上空的丹炉,一颗七彩丹药在虚火中沉浮。
朱厚熜反手掐出一个丹诀,正要升腾炉火之时,忽然心有所感——大明气运有损!
他没有任何犹豫,念起心剑出。
暗暗夜色上空,无人可见的浩瀚气运海,气运如潮波涛汹涌,一缕眚气如同海蛇一般在大明气运海中潜藏,不时吞吐“毒液”。
“咚”
金声玉振之音。
一缕快到不可思议的剑芒出现在气运海中,汹涌波涛也仿佛平了下来。
剑出,斩蛇。
半残佛像下的高盛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谁,是谁!”
下一刻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目光狠毒望向南方。
“杨青山你这老匹夫,我与你不共戴天!”
当今大明朝廷在气运风水一道上有如此造诣的,除了钦天监监正杨青山,高盛言想不到第二个人。
朱厚熜神思外放,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气运海中的每一处角落,甚至连一滴海水也不放过。
若不是冥冥之中天人交感,发现了这一缕眚气,等到它熟悉环境和气运海融为一体时,连朱厚熜都拿它没办法了。
邪祟已除,首恶亦必诛。
他心念翻转,天地同音发动,一缕气息被他屈指从气运海中捉出。
“叱。”
一面光镜浮于身前,朱厚熜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口吐鲜血不止,四周佛像威严,僧人环绕。
“是和尚们干的好事?”朱厚熜想想又摇头,大和尚们虽然有些野心但也不至于大到对王朝气运下手。
他目光一厉,挥袖拂过光镜。
老和尚的身影也是一变再变,朱厚熜咦了一声,“高盛言!”
当初他放高盛言离京,想着放长线钓大鱼。
现在鱼真的上钩了。
他轻笑一声,气运随之变化。
万里之外,高盛言谨慎地将白玉台的碎片放入铁棺中,又在棺材外面贴上了三道青铜封条,才转而离开大雄宝殿。
可当他左脚跨出殿门。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在他脑海中浮现,会死,他会死。
刹那间,他做了两件事。
一是扯下脖子前挂着的莲花坠,二是令藏在武僧们气运中的命虫全部炸开。
须臾间,秋风止息,落叶入静。
高盛言双目圆睁,瞬间一只大袖飘飘的巨手,以万钧之势从天空压下。
随后,一指点出。
高盛言即将被碾死,一朵莲花却在他身前悄然绽放。
“白莲教。”朱厚熜抬首望向苍穹,“是那位神秘的教主吗?”
莲花虽然强大,但也只是挡住了一息,那根手指依旧坚定不移地朝着高盛言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