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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十六年,三月十六日。

荆楚大地的风里已经有了春天的味道,兴王府外杏雨梨云。

朱厚熜在宣纸上写下了四个字:“舍我其谁!”

今年是他穿越的第六个年头了,看着案头上遒劲的大字,一时间难免有些唏嘘。

谁又能想到他竟然穿越了,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成为了历史上的道君皇帝——嘉靖。

虽然此世诸多不便,可比起那个视人命如草芥,重则剔骨炼丹,轻则画皮制符的世界,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可亲许多。

朱厚熜闭上眼睛,他脑海中青灰色玉彖缓缓旋转,‘太平升仙道’几个大字光华闪耀。

“成仙!这世间可真有仙?”

脑海中的这卷玉彖,让他来到了大明,也似乎为他指出了一条,看不到前路的大道。

朱厚熜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以天地为炉,百姓为药,文武大臣相佐,盛世气象调和,可炼人间大丹!”

随即他的身体自行运行起神秘的法诀,掌心传来阵阵暖意,气血自周身运转,朱厚熜感觉到浑身舒畅。

“精须从内守,气还向外生。采精气神大药,调和龙虎坎离,练一颗造化之丹。”

朱厚熜的眼中似乎带着湛湛金光。

“主上,毛尚书带着圣旨已经到外院了”

一向以沉稳冷静着称的黄锦,此刻的声音中,也不免带着一丝颤抖。

这位从小就陪伴在,朱厚熜旁边的伴读,仿佛看到了一个时代的大幕缓缓拉开。

最后看了一眼书案上的大字,朱厚熜干脆利落地走出房间。

黄锦小心翼翼地关上东侧的窗户,又在宣纸上压了两方镇尺,才跟在朱厚熜身后。

……

朕疾弥留,储君未建。

朕皇考亲弟兴献王长子厚熜年已长成,贤明仁孝,伦序当立。

已遵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请于慈寿皇太后,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奉祀宗庙,君临天下。

“君临天下”四字结束,毛澄一脸郑重的看着前方的朱厚熜,眼底却藏着深深的审视。

毛澄想不通,杨阁老会将皇帝的重任,交给朱厚熜,交给一个不足十五岁的毛头小子。

他淡淡看了一眼朱厚熜,少年长身而立,姿仪出众,可年龄却还没有他孙子大。

朱厚熜淡定接过圣旨,举止有度地招待各位随行官员。

即使经验老道的毛澄,以最苛刻的标准去评判,也挑不出少年礼仪上一点的毛病。

看着神色如常的未来天子,毛澄似乎明白了,杨阁老口中的,“少年老成”是怎样的评价。

可明白了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殿下,老臣恭喜了”

俯首在地的黄锦神色微变,朱厚熜则目光幽深。

朱厚熜心想,这帝位也不是好坐的,他明白今天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毛尚书,请”

“殿下,请”

潜藏的暗流汹涌,仿佛一下子,就不存在了,两位当事人都面容和煦。

黄锦对着一旁的官员言道:“诸位大人旅途劳顿,请随咱家先到内院歇息”。

小院里几人和颜悦色,十五天前的文渊阁却唇枪舌战。

大明的权力中枢文渊阁内,几人的谈话将决定今后天下的走向!

“杨阁老,为何独独看中兴献王世子?如今的皇族难道找不到一个能人?还是说您有了偏私之心?”

“兴献王世子何许人也?束发之龄尚未婚配!虽说因其丧父伤心过度,可我大明难道要一个无有子嗣的皇帝!”

毛纪满脸怒色,火力全开的质问,矛头直指其他三人。

“慎言,毛阁老这里是内阁不是菜市口,你堂堂大学士,难道还要骂街不成?”

蒋冕冷声回怼了一句毛纪,说罢就看向一旁的杨廷和。

杨廷和慢悠悠地道:“无有子嗣?毛阁老这话重了,兴献王世子思父成疾,延迟婚娶,不正彰显其纯孝?况且皇帝登基之后再行婚娶,又有何不可?”

毛纪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道:“敢问杨首辅,那为何不从其他宗室中挑选?偏偏只重兴献王世子一人”

毛纪心有不甘,仍然试图改变杨廷和的想法。

杨廷和,这位历经三朝六十三岁的老人,说出了最后定鼎的一句话。

“兴献王之子,宪宗皇帝之孙,孝宗皇帝之从子,大行皇帝之从弟,舍兴献王世子,何人可登大宝?”

虽然是在发问,可杨廷和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此言一出,毛纪就知道他已经无力回天。

轻飘飘的一句话,看似只是点明了几个身份,背后的政治意味却是巨大的!

内阁已经达成一致的意见,甚至后宫的那几位也认可了,宗室对此没有看法,武将乐见其成。

可不知道,这究竟是顺应法统的众望所归,还是大家都希望找一个“少年天子”。

兴王府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归京的队伍就被拉起来了。

卫队、仪仗、宫女侍卫,一切都井井有条,仿佛成千上百次预演过一样。

朱厚熜辞别他的母亲,踏上了去往大明权力之巅的道路。

“主上,蒋都督那边托人传话,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黄锦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一个玉色的小暖炉。

“北边寒气重,主上还得小心着些。”

朱厚熜笑了笑,顺手接过黄锦递来的暖炉,不经意展露了身上长袖的八卦纹样。

黄景看着料峭春寒,依旧身着薄衫的朱厚熜,似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无言躬身离开了马车。

“你们都机灵着点,万万不可冲撞了马车”

一边说着,黄锦一边运起内力,在马车前方的幕帘外,竖起一道气墙挡住了塞北的寒风。

马车内的朱厚熜,翻了翻手中的《金丹要诀》,感受到马车外的动静,不由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侍卫们一个个都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虽然侍卫们都很忠心朱厚熜,认为他是雄才伟略之人,可是这大冷天的不穿厚衣,说是修仙有成,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然,这些话只能埋在自个儿心里,说出来那可万万不能。

毕竟王府里谁又不知道,小世子爱慕仙道,甚至常以道人自居。

安陆之地更是传得神乎其神,世子殿下得仙人传法,有寒暑不侵之能。

可传言是真是假,他们这些世子身旁的老人,难道不知道吗?

马车外黄锦面无表情,想着南方刚献上来的暖玉,那刚好可以给主上做一件玉佩……

声势浩荡的队伍,吸引了路上闻风而来的百姓,他们都迫切渴望看一看,这个国家帝王的样子,想知道天子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可惜,百姓被整装披甲的兵士们拦截在外,只能看到明黄色的马车。

视力好的还能望见几个娇若天仙的侍女,威严肃穆的侍卫。

仅仅只是这匆匆一瞥,也够他们好几个月的谈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