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看架式是个练家子的,大概就是那位县尉,有些莽撞但一腔热血与孤勇,最是能共情弱势群体。
见了他便能见着与他交情匪浅的县令,因得罪上司被参后遭贬谪的官宦人家次子,曾经名满京都的才子。
苏竹见他走近继续哭诉:“大人,我姐姐死得冤枉,民女只想要一个公道!”
“我姐姐明明怀孕时还好好的,怎得现在人没了,孩子也下落不明,她一生良善从未做过坏事,定是她那狠心的婆婆害的。”
“大人他们此举是杀人,求大人一定要惩戒恶人!”
郝松云本来在跟县令一道审犯人,中途出被狱卒叫出来,周身煞气未消,猛得听见有人在哭,仰着头瞧了半天,没看见人,低头才知是个只到他腰腹处的矮个子小孩,面黄肌瘦像根杆。
郝松云:“小孩,你家大人呢?”
苏竹:“大人,民女无父无母,只这一个姐姐还遭了不测。”
郝松云黑着的脸顿时红了,惶恐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嘴快了多有得罪。”
“我这就带你去见县令。”转身招呼苏竹跟上,吩咐旁边的差役,“把老洛叫来给她写个诉状。”
洛商济,这小小南启县的又一大人物。这位更有个性一路科举官至三品,朝堂上与皇帝吵架,吵赢了,官也罢了。他甩袖回了老家,不过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期间皇帝南巡还来劝过他,又被气走了。
苏竹将曲悦从牛车上扶下来,半背半扛进了县衙大门。
余元修被郝松云拖了出来。
“你先放开,别拽我。”余元修挣脱不了,踩了郝松云一脚,直起身理了理衣袍:“何事如此慌张?”
“曲小姐?”余元修面露震惊,三步并作两步走至近前,“这是……”
苏竹:“大人,要为民女做主。”
“曲姐姐她死于歹人之手,遭此冤屈实在难平。”
余元修审视地打量她,“你刚刚说你是她妹妹?曲家可没有二小姐。”
苏竹早就想过,她没想瞒多久,何况余元修还是熟人。
“曲姐姐虽是民女的嫂子,但民女不认爹娘,唯有她对我好,自然也称她声姐姐。”
“她来时便是这样相称,至于其他民女一概不知。”
余元修收回目光,不忍再去看曲悦,叫来了仵作,验尸时细问了曲悦是如何落入此地。
听及她与吴昊交易却被骗钱受虐不得善终,端着副清风朗月形象的余元修双目猩红,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仵作查验后起身回禀:“大人,此女子应是刚生产过,孩子没足月被下了催产药有血崩之状,至死之物是吞服的雄黄。”
余元修看向苏竹声音冷硬:“孩子呢?”
苏竹没有回答,只是仓惶地摇头。
时候不到,青葙还小还是不宜过早暴露在人前。
余元修叹了口气,知晓了整件事情顿生无力感。
他家跟曲家相邻,他比曲悦大好多岁,待她就像是亲妹妹,被贬时曲父还竭力帮他四处游说,之后没几年便听说曲家出事,没想到曲悦在他管辖的范围里,还……出了这等事。
余元修:“我会遣人去吴家把人抓回来审,曲悦她……”
苏竹定了定神:“我想求你送曲姐姐回京安葬。”
她一开始找来就是带着目的来了,仇已经当场报了,余元修的人找去也只会带回吴家被烧没的消息。
去京都路途遥远,若能找来马车还能在尸体腐坏前入土。
至于她当然也会上京,只是不是现在。
余元修把曲悦尸身送回,能顺势破了吴昊冒认的阴谋最好,至少要让那家人有所怀疑。
而她得留下来处理完卢家后再转移,青葙还小也不急于过早插手争斗,培根势力是筑基之本,用不了几年的,“东风将近”余元修也将被重新重用。
她要先寻个由头留在县城。
余元修郑重应下,还想再问被嘈杂声打断。
“哎……夫人。”
“夫人,大人在忙,您先等一下。”
“我有要事问他,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相公……”一个年轻妇人兴冲冲跑进来,目光触及地上的人时脚步一顿,没站稳。
“妙菱?”妇人伸手去摸曲悦的脸颊,忽地大哭。
妙菱是曲悦的小字,这位应该就是余元修的妻子梁紫嫣,与曲悦是手帕交。
“嫣娘,确实是她。”余元修想拉她起来,却被甩开,只得蹲在她身旁。
梁紫嫣:“这到底是怎么了,她怎么在这儿,还……”
余元修:“曲家妹妹遭了毒手,已经不在人世。”
梁紫嫣:“她应该在京都啊,怎么说也不会在此处,你一定在骗我。”
余元修:“嫣娘,我已经派人去抓罪人了,不会让她枉死的。”
郝松云直愣,见苏竹欲言又止便出声:“姑娘还有话要说?”
梁紫嫣止了哭声,红着眼看向苏竹。
“民女要告的不止吴家毒杀曲姐姐之事,还有生剥胞衣卖给卢家,用姐姐尸身与一五旬疯老汉配冥婚。”
梁紫嫣哑然,“怎么有人能如此狠毒,妙菱她……”
余元修却更在意她意有所指的提醒,“你是说这是场因利益而起的谋杀,卢家也有份。”
“大人,卢家或许不知其中之事,但他们是受益人,你该去查查吴家老大吴昊到底从曲姐姐这儿带走了什么,才急着灭口。
紧接着她细说了她从吴老三和吴婆子口中知晓的事,把自己逼供得岀的结论解释成意外窥见,“我曾经听到曲姐姐与吴昊争执间提过玉挂坠。”
梁紫嫣:“我见过,妙菱是有只从小带在身上的坠子,那形状像是朵荷花。”
余元修猛地转头,目露震惊:“你确定是荷花样式,不是别的?”
梁紫嫣有些茫然还是点头称是:“我亲眼见过,我确定是荷花没错?”说罢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不对!怎么能是荷花!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荷花明明是……”
余元修急忙捂住她嘴:“不能说,是荷花麻烦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