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块沉甸甸,报纸包着,夹在侯耀祖胳肢窝底下。
很傲娇的口气:“二弟,走了!”
侯耀宗是人民路管委会主任,他要跟他大哥一块离开,看在韩局眼里,他俩是打通一块儿来要这笔钱来了。
说出去很不好听。
他给他大哥没好口气:“你先走,我跟韩局有正经事要谈。”
好像拿走五万块钱不是他的正经事儿。
侯耀祖嘴一咧走了。
侯耀宗呵呵笑:“韩局你别生气,我大哥就那德行,完了我好好训他,纯粹不把领导放在眼里。”
韩局心里骂他,去你妈的姓侯的,你们兄弟俩要把我放在眼里,能跟我要走这笔钱?
“韩局,常区长决定了,就在二十号发一纸拆迁通知公告,让领导们知道,拆那栋楼,不是他姓秦的拆,而是我们区上领导自查自纠,积极摆正态度,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啊。”
常区长要不出事儿,三年后调市里,韩局的仕途前景将大有希望。
韩局嘴上应和他的意思:“秦总没想到,他拆的违建,最终会是区上领导带头拆,他是有气撒不出来了。”
看侯耀宗一脸得意微笑,韩局又提醒他。
“侯主任,你们兄弟俩别瞎嚷嚷,秦总要知道你从我这儿拿走了五万块钱,肯定想到这是绕弯子,是那栋楼的补偿款,万一他不拆那栋楼呢?”
“他凭什么不拆?他要不拆他不是秦总。”
韩局没说话,他脑子里想自己如果是秦总,绝对不拆这栋楼,留着以后卖钱他不香么。
这段时间,韩局实在想不通,秦总那么精明的人,为什么非要拆那栋楼。
给正常人思维,既然交了五十万圈掉了那块地,房子办在自己名下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看样子秦总是不想跟侯家兄弟打交道,才下决心拆楼。
侯耀宗留着不走,就是不想跟他兄弟走在一块。
跟韩局闲扯了一会儿,他才告辞出来。
韩局的一个提醒他不能不注意。
万一秦总不拆那栋楼,就是表哥常区长的麻烦。
这两天,常区长召开区委会议,做自我批评,说自己失职,监管不严,让西区的土地上出现了一栋违建楼房。
这个月二十号,他发一纸拆除通告,亲自配合秦总拆楼。
让市委陆书记看看他拆违建的决心,管他候耀祖是不是自己的表弟。
刚才韩局说,万一秦总办了房屋建设手续,反其道而行之,挡着不让常区长拆楼,那不就成了常区长的笑话?
脑子里这么一想,候耀宗心里有些不安稳。
他去一趟西区管委会问清楚。
石主任刚从楼下出来,骑自行车准备回家。
“石主任等等,我问你,景宁秦总有没有跟你交接拆楼的事?”
石主任脑子里转圈,候主任急匆匆为什么这样问。
区委开会,他也参加了,他知道常区长积极准备拆这栋楼。
侯家兄弟难道不知道?
“候主任,你问这话什么意思?你能挡着秦总拆楼,你能挡着常区长?”
候耀宗嘴角一笑赶紧解释。
“石主任您误解了,我们不挡,恰恰相反,我们还怕秦总不拆呢,就怕他办掉了房子的产权手续。”
石主任心里一紧,当领导的心思敏锐,眼前这个姓候的什么意思,他马上清楚。
“没有啊,秦总没来找过我办房子手续,景宁秦总什么人,市里领导能不知道?他铁了心要拆你大哥这栋楼,我跟你说,劝劝你大哥别阻挡,他那儿一挡,这边常区长身上就是大麻烦。”
候耀宗松了一口气。
嘴角一笑:“我大哥不挡,不给领导找麻烦。”
两人各回各家。
西区管委会石主任跟城建局展局很熟。
他脑子里呼呼想,常区长要知道秦总办了房产手续,拆迁通知肯定不发了。
这事就不了了之。
这两天,石主任使劲想,景宁秦总为什么不拆那栋楼。
只有一个解释,秦总想通了,与其拆了这栋楼,还不如花一笔钱给候耀祖,这栋楼买过来在自己名下。
想通这件事,石主任对景宁秦总一肚子火。
还以为这小子是自己喜欢的那种性情中人。
没想到他跟常区长和姓侯的兄弟搞在了一块。
他放出风声说要拆,现在又不拆,实际上这是跟候耀祖谈买卖耍的手段。
石主任越想越一肚子火。
他中午饭不吃,直接跑城建局展局家里谈这事。
这让展局很不高兴。
“老石,你什么意思,说工作就不能等到我下午上班?”
“等不到,我怕下午一上班,姓候的先找你,你嘴一张说漏了。”
展局瞪眼,老石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西区管委会石主任给他说清楚。
候耀祖他们要问起来,你就说秦总没办房产手续,让常区长下拆除通知书。
常区长他们拆了那栋楼,麻烦就出来了。
让常区长和姓候的跟景宁秦总掐架去。
秦总跟常区长反目,就是陆书记跟常区长反目。
这样一来,他姓常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他进不了市委常委,咱几个的日子不就好过了?
城建局长脑子里呼呼一转。
“对呀,石主任,就你说的这个意思,就这么办,我下午就给我单位几个科长安顿明白,秦总办了手续这事,谁来问都说没有。”
“嘿嘿,只要那栋楼一拆,看他常区长怎么收场。”
石主任在展局家里蹭一顿中午饭。
同一时间,张春坐在小川侄儿跟前吃饭。
他本来要回自己家吃饭,周园园非把他留下,说春叔你尝尝咱的新稻谷,味道跟外面买的大米很不一样。
张春吃一碗,满口夸赞:“果然不一样啊,外面买的大米哪有这个香味。”
这是去年大坪村里长出来的两亩稻谷,张春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才吃第一口。
周园园很不好意思:“这两天才碾下来的一袋子大米,以前太忙了顾不上。”
张春一碗吃完,再要一碗,眉头一皱牙一呲,手上很疼。
“咋了春叔?”
“栽树嘛,要在田边那些荒滩挖树坑,拿铁掀挖了几个树坑,手上磨了几个泡。”
侄儿一脸不相信。
“天啦春叔,你一个拿铁掀种地的人,你挖树窝子磨起泡了?”
张春脸上很不好意。
“就说呀,这咋还磨起泡了,是不是劳动能力懒散掉了?”
周园园咯咯笑,说到了实处:“春叔,你自从开上小车,拿过铁掀吗?干过苦力吗,你好好想想。”
张春自己一想,侄儿媳妇说的对,很长时间里,似乎没有拿铁掀下过重苦力。
怪不得村里其他人手上没有水泡,就自己手上磨了几个。
他突然有了一个深切感悟。
“川子,我明白了,下的苦越多,不一定越富,前些年种地收粮,汗水淌干了,一年四季不闲着,打那几袋子粮还不够暖肚子,可现在呢,我不拿铁掀不下苦,顿顿吃大米白面鸡蛋牛奶,我比谁都富。”
秦川看在春叔脸上。
“嘿嘿,说错了,没你富,我是说比其他村当村长的人。”
秦川抬起脸:“春叔,说栽树的事,三月出去,最迟四月十五之前,三十万棵树要在大坪村栽完。”
张春吃完小川家两碗大米饭,信心满满:“你放心,我亲自带队挖坑,绝对栽的又快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