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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书记当了衣帽厂车间技术监工。

在别人眼里他一落千丈。

接下来十天时间里,他一回家,他老婆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一张口就骂,看你那个有本事的好女婿把你折腾成啥了?

周援朝说你妇人之心知道个屁。

天天吵架。

周援朝身心俱疲,侄女生了三胞胎的话,提都不敢提一嘴。

干脆搬厂里职工宿舍住下。

夫妻俩算是分居。

看厂里货车往库房里转一车棉衣,他眉头微微一皱,走过去看。

开车的是一个年轻小伙,他不熟。

周援朝嘴上问:“潘师傅呢?”

小伙子回答冷言冷语:“潘师傅给秦老板拉货去了,这辆车现在是我开。”

周援朝忽然意识到,棉纺厂的货车司机被小川挖走了。

党书记说的有道理,他一点一滴挖,最后要把棉纺厂挖走。

周援朝担心的是另一层意思。

马上到月底,要给各个地州市商城交货,周援朝担心这批棉衣交不出去压在仓库里。

他当了十天监工,知道产量不但没有缩减,因为工人们手脚越加熟练,能增产两千件,到了月底,有五千件棉衣出厂。

“压了多少件了?”周援朝嘴上问。

其实他知道已经压了三千件,嘴上还是要问一下。

“我咋知道压了多少件,我只负责拉货!”开车师傅冷冰冰的口气。

他是从工信局调度中心调过来的。

调度中心的张主任担任厂区临时负责人。

周援朝皱着眉,他心里的一个担忧给党书记说了,挨了一顿批,他觉得给张主任应该说明白。

转身回自己原来的办公室。

张主任看进来的是周援朝,一脸笑呵呵迎上来。

“周书记,你虽然在衣帽车间,可在我心里,你还是咱厂的周书记,有些事情我还是要问你啊!”

周援朝脸上苦笑一下,给他发了一根烟。

“老张,到了月底能出五千件,产量跟上来了,是因为工人们手底下熟练了。”

张主任刚从工信局调度中心调过来,对他来说,产品从上个月的三千件增产到这个月的五千件,是大好消息。

所以他脸上笑呵呵,他知道这是周援朝给他做好的铺垫。

表面上,他对周书记相当客气。

“张主任,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我就怕到了月底,棉衣压在仓库里销售不出去。”

“销售不出去?怎么可能,周书记,别说市区商场,咱县里鼓楼商城里,上个月就销售了五百件,昨天调度中心又运过去了五百件,这么好的销量,你怎么能说销售不出去?”

周援朝把形势给调度中心的张主任仔细分析了一下。

景宁县鼓楼商城上个月销售了五百件,不一定这个月就能销售五百件。

能穿得起四十块钱棉衣的人就那些人,这些人不可能在这个月再买一件棉衣。

景宁县城根本不是这款棉衣的主打市场。

到了月底,要给北区的四个地州市供货。

每个地州市要八百到一千件,每个地州市下面有县区,他们的销量能增加,是因为这才是第二个月,他们的市场扩大出去,销量是增加的。

就怕到了月底,这四个地州市不要这批棉衣。

周援朝说出这个意思后,张主任哈哈笑,笑脸里对周援朝有一抹嘲讽。

“周书记,如果你是他们,一件棉衣上能赚十几块钱,为什么不赚,就因为咱棉纺厂跟秦老板闹别扭?

周书记,他们跟秦老板搞交情,目的就是赚钱,我实在想不明不白他们为什么不要挣钱的棉衣。”

周援朝觉得北区四个地州不要棉衣也没道理。

可李艳和小川没主动找来要衣服,他们连五万块钱的赔偿都不要。

“不对劲啊,哪里不对劲!”周援朝嘴里嘀咕。

“周书记,厂里两辆车,调度中心再调过来两辆车,北区四个地州市,他们要的棉衣一趟子就拉过去了,这里面能有什么不对劲?”

周援朝眼睛猛一瞪,沉沉的一股担忧。

“张主任,他们是跟平安贸易公司签的供货合同,不是跟咱景宁棉纺厂签的,如果他们只认秦老板呢?”

张主任脸上的笑意没有了。

“周书记,你怎么想的,咱不给秦老板供货,他手里哪来的这款棉衣?他们只能从咱手里进。”

张主任的意思听上去很有道理。

秦老板给四个地州市供不了货,要承担违约责任。

他们肯定转头直接从厂里拿棉衣,还能找秦川要违约赔偿。

这是党书记搞的一手。

周援朝觉得小川女婿不会乖乖就范,他肯定有办法有对策。

这款棉衣,男女两个样子,从十八岁到四十岁年龄段,样子是他和周园园设计出来的。

所以他不急。

猛一下周援朝想到了兰城美芳轻纺。

那姐妹俩对秦老板满是夸赞。

她们手底下生产出来的景宁棉布跟景宁原厂生产出来的棉布一模一样。

周援朝满脑子想,平安贸易的货运车跑兰城,一趟拉回来五千件棉衣,再给北区各地州市供货。

周援朝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变了:“张主任,我拨个电话?”

“周书记你想打电话随时打。”张主任没说不让他打电话。

周援朝从衣服兜里掏出电话本,想到那种可能,手都有些颤抖。

张得芳办公桌上的电话拨过去。

“喂,张老板,我是景宁棉纺厂的周援朝,呵呵,还好还好,棉布在你手下产量怎么样?哦?是吗,我想问一下,秦老板有没有委托你做一款棉衣,不方便透露?那好,我知道了,我就问这个,再没什么事儿。”

周援朝嘴里胡乱敷衍了两句挂了电话。

在美芳轻纺当了一个月技术顾问,他对张得芳说话口气还是很了解的。

这个电话里,张得芳对他很冷淡,她不方便透露。

真撅人。

“不对劲儿,张主任,我有一个建议,这一个月,五千件棉衣有可能压货滞销,这个意思一定要给党书记说清楚,我现在说什么他都不听,这个意思你来传达。”

张主任变脸了,口气很冲。

“周援朝你在说什么,我过来没两天,你让我给党书记传达这个意思?说咱这个月出厂的五千件棉衣有可能滞销?你嫉妒我抢了你位子是不是?”

周援朝憋的脸红,不知道怎么辩解。

他转身回车间当监工,什么意见别提了。

走到半路,脑子里又嗡一响。

给兰城美芳轻纺委托生产景宁棉布,自己亲自当了一个月技术顾问。

给党向上的脾气,这是个严重错误。

看样子车间的技术监工也要当不成了。

老婆子说的对,下个月自己要去扫厕所了。

咬咬牙,周援朝骂了一句“他妈的。”

他不知道是骂党书记还是骂秦老板。

两方都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