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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吃惊不小。

三个农村学生,一次性转到城里念书,真没想到。

不是交借读费的事儿,没有特殊条件,城里学校压根儿不接受农村小学转过来的学生。

他二姑家芳云小学毕业念初一,转到城里情有可原,张春想不明白,干么把自己两个念小学的姑娘也转到城里。

“川,这几天你忙着给她俩办转学手续?”

“没多大麻烦,小花和调红帮我妹妹忙活了一个暑假,应该让她俩在城里念书。”

川侄儿忙得顾不上看村里打土墙,顾不上去一趟自家菜地,这几天是忙这三个学生的转学。

张春一脸忧愁,不是因为自家两个姑娘转城里念书。

是不乐意自家娃妈不回来。

这妇人飘开了,去城里一趟,咋还不回来了呢。

秦川说了一遍理由。

春婶照看自家两个女儿,顺便照顾周圆圆和芳云,在平安院子灶房给他们做饭。

给春婶开工资,一个月一百块。

张春脸上笑意很不自在。

不想违拗川子的意思,心里又不乐意,很为难的口气。

“川,这不好吧?你春婶一个妇人家,老待在城里不自在,不是你给她每月开一百块钱的事,家里有鸡有猪,我忙不过来,我还吃不上饭呢,大头也吃不上饭。”

张春这一说,秦川觉得自己考虑的不周全。

有鸡有猪要照看,这好解决,不好解决的是张春。

每天一进家门,他嘴里喊娃妈,饭熟了吗?咋还没熟?

家里妇人不在,张春回家冰锅冷灶,还要自己烧一口开水,没了这股气氛。

不是挣多少钱的事儿。

家里可以没有大头和调红小花,但不能没有春婶。

秦川站在张春家院里说完自己想法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设身处地想,自己和媳妇想每天守在一起。

张春也想和春婶每天守在一起,晚上睡觉前聊事儿能聊到大半夜。

他老婆不能待在城里,十天半个月不管他。

“春叔,我婶在县城待两天,小花和调红的手续办完她就回来了,这没问题吧?”

张春脸上一下子轻松许多,乐呵呵:“你说玩上两天那就玩上两天,我给你婶说了,让圆圆带她去买新鞋新衣服,娃们开学了,给娃也买上一身新衣服。”

春婶不在,中午剩菜就馍,晚饭已经是胡乱将就。

院子里陆陆续续进来人。

领工钱的。

张春给干活的人安顿清楚了,吃过晚饭,过来领八月份的工钱。

大家满脸期待,笑的鼻子眼睛挤在一起。

给带头人热情问候,都是长辈口气。

“川,回来了?嘿嘿,你春叔叫我们过来的。”

“川,都在你春叔本子上记着,满一个月呢,满满当当十分工,五块钱没错吧?”

秦川一口答应:“男人十分工,女人八分工。”

嘴里说话,眼睛在张春记得本子上看。

“咦?春叔,这几个妇人也记十分工?这几个男人咋又是八分工?”

甩勾子家妇人往前走了一步,大嗓门嚷嚷:“川子,我上工最早,回家最晚,我拿倔头拿铁锨,比哪个男人差?凭什么给我记八分工?”

张家丑丑呲着牙,也是这个意思:“川,就是嘛,你不能见女人干活就记八分,是男人就记十分,不公平,你春叔记得这个没问题,你要不信你挨家查。”

几个妇人跟着嚷嚷,说张春记得没问题。

秦川嘴里乐呵:“没问题就没问题嘛,我就随口问一下,想你们妇人家照顾娃娃上锅灶,没有男人家干得实诚。”

女人记八分,男人记十分,当时就这么一说,情况还是要按照实际情况来。

要不然安顿春叔记什么工。

这些记工分的人,基本上都是没有在水地弯种菜的家户。

有一家出一个人,有一家出两个人,也有出三个人的。

张春骑自行车挨家转了一圈儿,叫干活的人到自己家院里领八月工钱。

再返回来,自己家院里扎满了人,比看电视还吵闹,跟川子争八分十分。

“都嚷嚷什么?我记得不对吗?”张春骂一句,这帮人就看川侄儿好说话,想多要两个就多要两个。

“嘿嘿,张春,我们没跟川子嚷,我们就是给他解释一下,不能是妇人就记八分,是男人就记十分,这不合理。”

张春瞪眼:“合不合理我不知道?谁干得多谁干得少,我眼睛瞅不见?我叫一个人出来一个人领钱。”

秦川站门台上,给大家喊一句:“都别嚷嚷了,听我春叔叫名字。”

张春大声喊:“张往前四43个工,215块。”

张往前两口子站出来,手抖心颤,男人接过钱,捏紧在手里。

女人小声问:“张春,咋算的哩?”

“咋算的心中没数?你男人上了27个工,你上了16个工,加起来不是43个?一个工5块钱,不是215块?”

妇人听明白了,满脸微笑:“明白了明白了,嘿嘿!215多得很。”

张春又骂:“川的意思让大家赶今年腊月过年前挣个八千一万,领两百块就说多?没出息,好好干,给咱带头人争气,给咱大坪人争气。”

这些话上工的时候,张春每天说一遍。

秦川看第一家人领了工钱,啪啪啪鼓掌,说一句:“往前表叔,好得很,九月争取干五十个工,领个二百五。”

张往前嘴上笑成一个嚯嚯牙,嘴上提醒:“川,我是你表爷,别叫错了。”

周围人笑成一片。

张春继续叫:“蔺九娃,二十个工,一百元。”

张春骂又他:“你咋才上了二十个工?你看看谁家比你少?你粗胳膊壮腿的,你以为咱干农业社的活?”

秦川猛然想起,村西头还有蔺家户,在水地弯没有水浇地,这户人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他解释为什么上了二十个工。

“张春,八月份我挖两孔窑,没顾上每天出工,九月开始,我一天不拉,我跟我两个儿子都出工,挣九十个工,领四百五十块,一台电视抱来了。”

从秦川手里领走钱,抱走一台电视,五百块钱又还给秦川。

秦川解释清楚,自己从外面拉电视拉进村里,一分钱都没赚。

带头人有一个意思供大家参考,大坪村也别每家都有电视,三家五家有一台就行了。

张春觉得不行。

单干了,大家都是以自己家庭为单位过生活攀光景,三家五家有一台电视,谁家看谁家不看,说不清楚。

张春误解了川侄儿意思。

电视一家人买,一家人出钱,隔壁邻居过去看就行了。

家家都有电视也没必要。

张春的意思这事儿川子就别管了,谁家要买自行车要买电视,钱掏出来,货车回村里的时候拉上就行了。

继续发钱。

“丑女家25个工,125块。”

“瘸子家54个工,270块。”

……

张春家院里发工钱的时候,秦建生两口在2号车跟前监督过两万斤蔬菜。

记账发钱,每家三十五十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