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儿在灶火上烧水,给哥哥打荷包蛋,烟熏火燎的。
顾不上看嫂子穿牛仔裤。
供销社女售货员腿上穿着喇叭牛仔裤,自己老婆不是第一个穿。
土高乡范围有可能是第一个。
大坪村范围绝对是第一个。
周园园举起牛仔裤翻过来翻过去看。
声音小小的跟自己男人说:“真好看,那我穿了?”
“赶紧穿上。”
“你出去我穿。”
“我是你男人,你怕我看你?”
“不行,玲儿就进来了,你出去我换。”
玲儿蹭一下跳进来。
“哥,荷包蛋打好了,你去吃,你给嫂子买了一条新裤子?”
当哥的给亲妹递过去另一条。
“你也有,跟你嫂子一块换上,明天带你俩去县城当模特。”
“真的呀哥?明天带我和嫂子一块去县城?”
“说了带你俩去县城,那肯定带你俩去,哥先吃东西,吃完了去春婶家。”
玲儿打了五个荷包蛋,秦川吃了三个。
另两个连汤带水舀出来留在盆里,过一会儿给她俩一人吃一个。
姑嫂俩在屋里嘀嘀咕咕,秦川不敢进去,怕玲儿光着腿哇哇叫。
“好了没?穿个裤子这么半天。”
“好啦,嫂子不敢出来,说感觉好奇怪,可是真的好好看。”
秦川站在门口喊:“走出来我看,做个准备,明天要给全县城的姑娘看。”
两声哇哇尖叫,她俩更不敢出来了。
听到周园园说:“玲儿,你说好看,你先出去给你哥看,怕什么,你哥大老远拿回来的。”
玲儿先出来,外面天色已经暗沉,什么都看不清。
“嗯,漂亮极了,好看死了,我妹最好看最漂亮。”
周园园也出来了,嘴上嘀咕:“川你瞎说吧,压根就看不清,不过我觉得挺好,多少钱一条?”
“明天卖三十块一条。”
“三十?天啦!那谁穿得起,哪有一条裤子值三十块钱的。”
三十块先从大商店女售货员嘴里说出来。
在兰城买这款牛仔裤就是三十。
在秦川意识里,一直就是三十块。
说实话贵死个人。
明天在棉纺厂门口摆开,给那些女工卖,可以便宜五块。
“玲儿,园园,去春婶家给他们看。”
“不行不行,他们笑呢。”玲儿想让别人看又不想让别人看的口气。
周园园不怕,给玲儿鼓励。
“怕什么,明天在县城要穿出来的,给你哥当模特呢,模特懂不,就是穿着牛仔裤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给人看。”
周园园说错了,模特是要走来走去扭屁股。
玲儿一口拒绝:“我不穿,我不当模特,我就没见过有人穿这种裤子。”
大门外有脚步跑,玲儿吓得哇一声跑进屋里。
周园园努力保持镇静:“是你大头哥,你怕什么?”
嘴上说不怕,周园园也躲进屋里。
大头急慌慌跑进院里。
“园园,玲儿,你俩怎么回事,天黑了不见人——川哥,你回来啦!你啥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大头比姑嫂俩还高兴,扑上来要给川哥一个拥抱。
秦川一把手推开兄弟,拥抱就算了。
“行了,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不在家这些天,你直呼你嫂子名儿?”
张大头嘴上不承认:“哪能呢,不管你在不在家,园园都是我嫂子。”
秦川看他脸上表情,天黑看不清。
“大头,我问你,你怎么还在枯井哪儿排队刮水,你没从城里拉水回来?”
大头鼻子尖,闻到荷包蛋香。
老妈舍不得给他吃一个,偷偷给园园和玲儿吃。
别以为当儿子的不知道,他故意装做没看见。
“川哥你一回来就有鸡蛋吃?你吃了几个?”
“我问你拉水的事,吃什么鸡蛋,你赶紧给我说清楚。”
一天到晚,大头兄弟最辛苦。
留的两个荷包蛋给他吃嘴里。
“川哥,我就要给你说拉水的事,天天等着你打来电话,你不打,我没法跟你说嘛。”
大头天天出摊跑县城,他天天盼着在周厂长办公室接川哥电话。
盼了五天等不见。
他在周园园跟前嘀咕,川哥是不是出事了?
周园园一听这话才胡思乱想的,连着这几天哭鼻子。
这会天黑了,不见玲儿和园园去他家睡觉,大头跑来叫人。
周园园腿上穿的牛仔裤看不清楚,周园园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腿上穿着牛仔裤。
大头转身跑回他家。
“我去叫我爸妈,我说你回来了。”
周园园心里不自在。
“川,春婶和春叔都来呢,我还是脱了吧。”
牛仔裤显屁股显大腿,能感觉来,看在别人眼里怪不好意思的。
周园园要把牛仔裤脱了。
玲儿已经脱掉了。
没出息,明天白天更不敢穿。
大头跟调红跑进院里。
玲儿喊了一声:“大头哥,调红,园园嫂子穿着牛仔裤,你们看好看不?”
春婶跟在他们后面进院里,走到园园跟前,眼睛瞪大仔细看,窑洞里油灯昏昏暗暗,看不大清楚。
这就是川子非要跑南省一趟搞来的裤子?能挣大钱?
这段时间,大家都说这种裤子。
春婶使劲夸赞:“这好看的,这站到人跟前耀眼睛的,让她个泼妇再骂你不是好女子。”
秦川脸色刷一下阴沉。
口气里一抹冷意:“春婶,谁骂园园不是好女子?谁给园园撒泼?”
春婶觉的话说漏嘴了,笑了一下辩解。
“算了川,你刚回来,不跟她一般计较,让她眼惹去,咱赚咱的钱,大头说他们半路抢走的钱都能要回来,真能要回来?”
“春婶,谁给我老婆撒泼,你说清楚。”
调红抬起下巴给川哥翻舌:“是王华雄妈骂园园嫂子,王华雄门牙被人打掉了,还被警察抓去了,他妈就要园园嫂子给他们赔钱。”
张大头纠正他妹妹的意思:“王华雄不是被警察抓走的,是去做证的,给你说了几遍了?”
秦川听明白了。
王华雄半路遭劫,被董大伟打掉门牙,上女方家看对象的事吹掉了,前两天,王华雄又被叫去做证做笔录。
王华雄妈说他儿子受了委屈,她妈非要跟周园园要一笔赔偿。
那妇人一根茎认为都是秦川跑卖买惹出来的事。
秦川不在家,她找周园园要钱。
周园园被张春一家护着。
张春两口子和他儿子耍赖皮一分钱不出,王家妇人就在周园园跟前撒泼。
骂周园园是破鞋,随便跟男人,跟的男人跑外面逛荡去了不管她,她没了着落,才被张春两口子接走了。
王家妇人嘴里说出来的意思,歪七扭八不是个意思。
周园园都不敢出门挖苦菜去了,一分一秒盼着自己男人赶紧回来。
春婶气呼呼:“那个泼妇,看园园手里捏着两个钱,气不愤,就那样子闹,园园,一个子儿都不能给她,什么人呢。”
秦川站起身往出走,口气恶狠狠:“她敢在我我老婆跟前撒泼讹钱,我扇肿她的嘴。”
春婶一把拽住川子。
“川,别随便出手打人,上面下来两个警察,在村里搞调查,安顿的很清楚,谁敢随便出手打人,马上被抓走,说是严打,什么意思我也听不懂。”
严打的气氛很紧张。
现在跑去扇王华雄妈几个巴掌,马上被警察逮走,挺麻烦的。
刚回来,疼妹疼老婆要紧。
秦川有的是办法收拾那个泼妇。
不见春叔。
秦川问春婶:“我春叔呢,我有事跟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