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眨眼二十多年就过去了。
朝代更迭,北齐彻底灭亡于北周之手。
而在北齐灭亡的五年前,一代权臣宇文章终被当今圣上用计斩杀。
而后,在北周国都,一座不起眼的宅院中,一位两鬓斑白,眼角处隐有皱纹的儒雅男子坐在梅花树下的石桌旁,在他的手中,一杯热茶正冒着袅袅的白雾。
而在他的对面,分明没有人,却仍旧放着一杯热茶。
庭院中栽种着数不清的梅树,如雪般洁白的梅花傲然盛放于枝头,香飘十里。
梅树下的石桌上,平放着一幅白梅图,画卷已经打开,整片梅林傲然盛放于宣纸之上。
“你知道吗?北齐已经灭亡了……”那人叹息一声,轻声低语道。
没有人回答他,那人也不恼,似乎早已经习惯一般:“你的那个小黑,我记得……是叫高肃的吧?听说被他兄长以一杯毒酒送走了……”
仍旧没有人说话。
“我派人去找了你的故人们,你不想见上一见吗?”
“那个叫张葱儿的,上一世说会永远等你的那个,在今生早早的就已经嫁做人妇了,现在孩子都有十多岁了……
你的另一半身,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我竟然找不到他,一定是你跟他说了什么吧?
还有宇文雅,你在乎的那个小辈,之前在两军交战的时候,不幸被波及,连带着她的那个侍女,一起丢掉了性命……
钟蝉十年前就战死沙场了,他的儿子钟从安也步了他的后尘……
陈封倒是还活着,去年告老还乡了……
那个叫方既白的南梁公子哥,听说死在行侠仗义的途中了……
………
………”
那人絮絮叨叨的,因为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他就一直没有停,直到说无可说了,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神色有些落寞,他张了张口,夹杂着一声叹息,他轻声道:“跟我说句话吧,陛下……”
“扣扣扣……”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门房侍从打开门,就见一身明黄长袍长身玉立的青年正站在外面。
“陛下!”那位侍从似乎有些吃惊,不明白当今圣上怎么会来这里,他赶紧行了一礼说道:“见过陛下!”
“皇叔呢?”那位年轻天子问道。
侍从指着后面的庭院道:“在那呢……”
年轻天子点了点头,抬步往后院而去。
门房侍从想要阻拦一下,但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宇文用缓缓的走到庭院里,他一眼就看到了他那位已经“死去”的皇叔。
宇文用脸色稍微缓和了点儿,走到石桌旁,对着那人笑道:“这么多年,皇叔还是没变,还是如此的钟爱梅花……”
闻言,那人转过头,清冷的月光下,那人的相貌清晰可见,赫然就是五年前百姓口中那位被他“处死”的摄政王宇文章。
二十多年的时光作用在他的身上,让他两鬓斑白,眼角生出皱纹,多了一分儒雅和风霜。
“有何事?”宇文章看着宇文用淡淡的说道。
他的语气平和,没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世人皆知是他杀了宇文章,但实际上,是宇文章做权臣乏味了还朝政于新帝。
哪怕他现在已经是一介布衣,但是宇文用仍旧不敢小觑他。
看着宇文章的反应,宇文用立刻内心一凛,赶忙解释道:“今日十五,是民间阖家团圆之日,朕想着来给皇叔问个好……”
他觑着宇文章的脸色,然后低眉顺眼的继设计续道:“也是想看看皇叔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宇文章摆了摆手:“不必,你回去吧。”
说罢,他再不看宇文用一眼,转过头,注视着桌子上那副白梅图。
神情专注,目光温柔。
宇文用看着那副白梅图,内心止不住的泛起嫉妒的情绪。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喜欢他的皇叔,因为皇叔心有沟壑,强大无匹,在他的眼中皇叔就像天神一般,永远战无不胜。
他倾慕着他,渴望有一天能够成为像皇叔那样的男人……
他知道,那副白梅图里边封印着一个男人的灵魂。
而他的皇叔,深爱着那个男人……
如果能够烧掉就好了。
宇文用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敛去眼底的恶念。
他没有告辞离开,而是缓缓的坐到宇文章的对面,端起桌上的茶水便要一饮而尽。
却不料对面的宇文章脸色一冷,只见他微抬指尖,下一刻,宇文用只觉得自己手腕猛的一疼,他不由自主的便松开了握着茶杯的手。
宇文用眼眶通红,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如何,他喃喃道:“皇叔……”
宇文章道:“这不是给你喝的……”
宇文用咬了咬牙,然后瞪着宇文章道:“皇叔为何要耿耿于怀一个死人?二十年来,他根本没有出现过一回!他已经死了!”
宇文章声音仍旧温和,但目光早已冰冷如刀,他轻声道:“住口。”
“他不爱你!朕才爱你!”宇文用咬着牙,厉声道:“为了皇叔,朕都已经把北齐打下来打算当礼物送给皇叔,皇叔为何就不能看朕一眼?难道朕还不如一个死人吗?!”
话音未落,他的胸口猛的一痛。
宇文用惊愕的低下头,就看到自己的胸口处,半片茶杯的碎瓷片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一缕鲜血立刻便顺着他的嘴角就流了下来。
宇文用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宇文章,喃喃的叫了一声:“皇叔……”
宇文章声音没什么变化的说道:“不用太高看自己,北齐我自己就能打下来,不必非得你来做……
滚吧,以后不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