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知几点,窗外大亮。
宋妍腾身坐起,“大姑?你来干什么?”
李琳家有事,今天回去了,郁从容陪着她,两人睡在一张床上。
被动静吵醒,郁从容挺身将宋妍护在身后:“你还要做什么?”
宋大姑为两个姑娘拉好被子,苦笑道:“你们别怕。”
宋妍人有些磕巴:“你……你怎么来了?”
郁从容起身下床:“有什么事去堂屋说吧。”
宋大姑按住她:“就在这里说。”
郁从容顿时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宋妍已经把一万块给你了。”
宋大姑苦笑一声:“妍妍,你爸爸没跟我借过钱。”
郁从容条件反射就要臭骂她一顿,既然没借钱先前又是在搞什么?逗人玩儿吗?
宋妍似有所感,挡住郁从容:“大姑,你为什么突然来说这些?”
宋大姑忽然抑制不住的痛哭:“对不起妍妍,我真的以为肖家是很好的人家,才把肖杨介绍给你。
我只想着你没有依靠,肖杨虽然身体有残缺,只要他们能对你好就行。
我没想到……没想到……上次在医院,我看到他打你,对不起妍妍……”
宋妍与郁从容面面相觑,郁从容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你故意找宋妍要一万块钱……”
宋大姑哭着说:“借条是我假造的,还有你命克三代的传言也是我散播的,我知道肖杨妈妈特别迷信,就想让他们放过你。
对不起妍妍,肖家势力太大了,大姑没用,我……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帮你……”
宋妍简直不敢相信。
经历了那么多,她已经不敢放弃最后的警惕。
宋大姑忽然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宋妍手里:
“这里面是你给我的一万,还有给刘道士的八百块,孩子啊,我对不起你爸妈,没把你照顾好,给你找了个人家完全看错了,害你受了这么多苦,对不起。”
拿着钱,宋妍总算有了一点实感。
大姑之前闹那么凶,无非就是为了钱,既然肯把钱交出来,是不是代表她说的是真的?
“你把钱都给我?连刘道士那份一起?”
宋大姑抹了下脸,但眼泪根本擦不干:“刘道士是我朋友,他很同情你的遭遇,早就答应帮你。
即便你们不给这块些钱,他也会想方设法让肖家知道你命中带克。”
宋妍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一股温暖和感动包裹了她。
在这之前她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只有郁从容和李琳给她最后一丝温暖。
现在才得知,原来还有那么多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救赎她。
她感动的抱住妇人:“大姑……”
郁从容在一旁看着也欣喜不已。
宋妍太可怜了,没了父母,连最后一个亲人也失去了。
现在才知道,宋大姑跟从前一样,根本没有改变,那宋妍以后就还有亲人。
她高兴得眼里泛起了泪花,宋大姑却扯开宋妍:“孩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得离开这里,抓紧时间!”
宋妍愣住了:“为什么?”
宋大姑急切的说:“我一直让人留意着肖家的动静,有人跟我说,肖杨在家里闹得很厉害,寻死觅活的要你回去。
他家就他一个孩子,他父母能不能抵挡得住很难说。
就算她妈迷信,肖杨要是一直以性命威胁,他们恐怕也很难放过你。
我听说他们家已经在张罗着找人重新算命,一来验证刘道士所说真假,二来想办法化解。
你的命格带克本来就是刘道士胡编的,要是被人点出来,咱们这些功夫就白费了。”
宋妍再也不想回到肖杨身边,她心惊肉跳道:“可是……可是我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钱还给他家了……”
宋大姑泪流不止:“人心险恶,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吗?”
宋妍紧紧抓住郁从容的手,两人看向彼此,郁从容说:
“我也觉得纸包不住火,而且,人胡搅蛮缠起来那种威力,你们没见识过,我们家经历的却太多了。”
宋妍忽然想到什么,哭着说:“可是我爸妈连头七都还没过。”
当地习俗说,烧了头七,亡魂才能了却尘缘,安安心心转世投胎。
爸妈这辈子本就过得辛苦,若是连头七都没人烧,宋妍简直无法原谅自己。
宋大姑说:“我来烧,无论是你爸爸还是你妈妈,头七至七七,我替你烧!”
她怜惜的抚摸女孩儿的鬓角:“他们在世间唯一的牵挂就是你,若是因为头七把你绊下来,被肖家抓回去继续折磨,他们怎么能安心走呢?”
宋大姑起身在房间里四处搜罗,郁从容和宋妍这才看到,她脚边放着一个行李袋,里面已经装了不少东西。
宋大姑很着急:“你没多少东西,就带点穿的和证件,快收拾吧。”
一直知道要分开,却没料到分别的一刻来得如此突然。
郁从容怔怔道:“这么突然,你能去哪里呢?”
宋大姑边收拾边说:“可以去市里或蓝城,别的再远一点的城市也可以,总之先离开这里。
我找了辆车就等在村外,他会送你去车站的,等你到了落脚的地方再给我们来个电话就行。”
电视、杂志、报纸上关于人口拐卖的新闻忽然涌入郁从容的脑海,她一瞬间心绪难宁。
万一宋大姑又是做戏,把宋妍卖了换钱怎么办?
她一把将宋妍薅到身边:“其实可以先去我家,肖家再疯狂也不可能去我家要人。”
宋大姑一边收拾一边看向窗外:“都可以,先离开这里。”
郁从容刚松一口气,宋大姑又说:“但你们别觉得肖家有什么做不出来,这是毁人姻缘,不是小事。”
宋妍忽然挣开郁从容的手:“大姑说得对,我不能连累你。”
她拉开抽屉拿好证件,将行李包拉好:“不用收拾了,本来我也没什么东西。”
她拿起信封倒出里面的钱,先数了一万交给郁从容:“先还你家一万,剩下的我当做……”
她忽然愣住了。
大姑说,信封里是她还的一万,和给刘道士的八百。
可她还了一万给从容,钱却还剩许多。
宋大姑上前夺过钱塞进她的包里:“出门在外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你一定要放妥当,别让任何人知道你有钱,保护好自己。”
这一刻,宋妍潸然泪下。
昨夜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只能在地狱里腐烂。
此时方知,那么多人拼尽全力托举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