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0年5月底,南海公司股价来到了史无前例的1000英镑每股。
斯旺笼罩伦敦城的气息愈发地磅礴、压抑。
为了庆祝,葛蕾夫人一如往常地邀请了她心爱的男人。
秦翟。
不同于往日的夜晚幽会,这一次,她要从清晨开始。
葛蕾夫人穿戴好,颇有兴致地坐在花园里欣赏着花开的景色。
此刻的伦敦城,已经成了崇信金钱恶魔的圣地。
她如今的实力已经足以掀起一场恶魔战争,但她在收回性欲权柄前,无心和白银之中的那群存在挑起纷争。
她现在满脑子只想和秦翟见面,然后缠绵一整天。
在这之后,她会和秦翟前往东方,将那里变成自己的神国。
西区的某架马车上。
秦尚远看了看趴在肩上的,一只女人的娇柔手臂,随后将它收了起来。
这是镌刻着斯旺契约的手。
因为一个月前仪式中和斯旺交合的,本质上是奈雅莉丝的分身,所以这份契约回路自然镌刻在了她身上。
奈雅莉丝舍弃了这只手,将它交给了秦尚远随身携带,以防在“幽会”的时候被葛蕾夫人发现异常。
这只手中含有金钱恶魔斯旺的部分权柄,持有它就能够察觉他人对金钱、权力和性的渴望,从而操纵人性。
除此之外,这只手还能给持有者带来诡异的财运,有了它,秦尚远每天都能以不同的“偶然”获得财富。
“就叫......欲念之手?这个能力,至少也是A级封印物了。”
秦尚远漫无边际地想着。
“大新闻!大新闻!”
报童吆喝着跑过街巷。
“南海公司爆出惊天内幕!王室沉默,贵族震动!”
秦尚远叫停马车,从报童手里买了一份报纸。
主版赫然是一行大字。
《南海骗局!东方富商提前抛售,投资者血本无归!》
街上已经开始乱了。
穿着精致的男人们停在路边交头接耳,他们手里的报纸还没来得及打开,脸色逐渐凝重。
贵妇们焦急地扇着扇子,踏上马车,催促车夫赶往某间可以交易的咖啡馆。
街角,几个中产一头冲出了咖啡馆,跌跌撞撞地奔向市政街的交易点,再晚一秒他们半生积攒的身价就可能瞬间蒸发!
西区光可鉴人的橱窗前,原本仪态雍容的名流贵胄们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咒骂、有人颤抖、有人哭嚎、有人疯跑。
秦尚远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登上马车。
“走吧,葛蕾夫人的府邸,越快越好。”
......
......
伦敦市政街,乔纳森咖啡馆。
人头攒动,空气燥热,所有人都憋红了眼。
“南海!960!有人要吗!”掮客大喊。
要知道在半个小时前,南海公司的股价才刚刚突破1000镑。
但突破不久,就传来了那位神秘的东方富商大规模抛售的消息,报纸上也同步登出了,同时也有版面刊登出南海公司骗局的新闻。
新闻说南美洲根本就没有那么富饶,南海公司的繁荣不过只是精心编织的假象。
“南海!952!有人要吗?”掮客继续嘶吼着喊。
咖啡厅里人声鼎沸,南海最新股价被写在门前的黑板上,很快又被擦去,换上了一个更低的价格。
“950!”
“948!”
“跌了!真他妈的跌了!”
某个贵族的绝望大喊像是一把火点燃了干草,恐慌迅速蔓延开来。
“他们说董事会有人逃了!”
“南海公司的账目造假!”
“这家报社的主编一个月前就知道了消息!提前兑现了!”
“卖!赶紧卖!”
“他妈的卖给谁!没人要了!”
“910!”
一位衣着华丽的伯爵撞开人群,踉跄着冲出咖啡馆,在台阶上大口呕吐起来。
另一个贵妇尖叫着撕碎了手中的股票凭证,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嚎。
某位子爵甚至掏出刀划开了自己的喉咙,尸体在拥挤的人群中炸开了一片空地。
他们之中,不乏有人赌一时的富贵,将自己的身家全压了上去。
贵族就算再不缺钱,也不会嫌自己的钱变得越来越多。
所有人愣看着手中的股票,随即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自己用真金白银换来的资产,现在正在变为一堆废纸。
满街的破碎和恐慌中,一袭红裙闪过。
红皇后奈雅莉丝缓缓行走在一片狼藉的西区街道上。
她欣赏着这里每张惊恐、悔恨和愤怒的表情,像是在欣赏一幅绝世的画作。
......
......
花园中,葛蕾夫人瞬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她完美精致的肌肤裂开了口子,她感到一股庞大的力量正在从她的体内流逝。
那是她精心盘算、垒造的金钱权柄。
......
......
宫廷书房中。
乔治一世靠坐在橡木书桌后,阳光从背后洒下。
他手中捏着一份由信使从市政街快马送来的密报。
这位国王此刻面色铁青,额角的青筋鼓得像是要爆开。
乔治的指节发白,他死死抠住桌面,目光中充斥着恐惧和愤怒。
“传令,封锁葛蕾夫人的住所。”
“陛下......葛蕾夫人是......”
“现在不是了。”
国王冷冷地打断,眼角抽动。
......
......
葛蕾夫人的躯体再度崩解。
权力权柄也在流逝。
斯旺痛苦地倒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
到底发生了什么!!!
斯旺目眦欲裂地吼叫,欣欣向荣的花园瞬间被她的怒火化为了一片枯萎之地。
惶恐赶来的仆人们也被她的吼声瞬间震碎。
模糊之间,她看到了一个人影缓缓朝她走来。
斯旺慌了,她拼命地遮住自己只剩血肉的、枯萎的脸和身体。
“秦翟,不要过来......亲爱的......”
可秦翟没有停下,而是静静来到了她身边。
低头凝视她。
眼瞳之中,猩红翻涌。
斯旺愣住了。
“你是......”斯旺喃喃。
“驱魔者。”秦尚远缓缓开口。
“可是我的印记,我们之间的契约......”斯旺大脑一片空白。
秦尚远从身上拿出了那只“贪欲之手”。
手心中,来自斯旺的印记赫然显现。
静了很久,空气中爆发出一阵极为可怕的魔吼。
铜锈爬灵撕裂虚空,张开畸长的双臂扑向秦尚远。
可炼金矩阵骤然在秦尚远身后展开,燃火的长枪高鸣着飞行,贯穿了这头使魔。
“炼金术师......”
斯旺看着这一切,忽然明白了救走梅菲恩,杀死铜锈爬灵的那个人是谁。
“是你......一直都是你......”
血泪流过枯萎的脸颊,斯旺失神般喃喃着。
她旋即像是一头凶兽那样,朝秦尚远露出自己的尖牙。
“你骗了我!你欺骗了我的爱!那么多个夜晚,那么多次缠绵!你......”
“抱歉,那是分身,不是我。”秦尚远冷冷地说,“不然你以为,你的契约为什么会在这只手上。”
斯旺再一次愣了,声音颤抖:“分身......”
秦尚远缓缓坐下,平静地看着面前正在崩溃的恶魔。
“我撤走了投资的股票,1000万镑。”
秦尚远看了一眼怀中的怀表。
“现在,股价大概已经跌得不成样子了......
“斯旺,你闭上眼睛仔细听,有没有听到那些贵族和中产的哀嚎?有没有感受到他们对金钱的排斥,对自己欲望的悔恨?
“他们不再相信,金钱和财富能够救赎自己。”
恶魔的躯体像是飞沙一样在风中一点点飘散,扭曲的血肉和魔纹裸露出来。
权柄崩溃后的斯旺,和下位恶魔没有区别。
秦尚远直视那双已经感受不到威压的魔瞳,他竭力想从其中看出疯狂和殊死一搏的决心,就和面对摩洛克时一样。
可斯旺没有说话。
她只是用那双眼睛和面前的少年对视。
没有疯狂和殊死一搏,只有不解、悲哀和不甘。
直到自己的肉躯完全崩解,这头金钱恶魔也再没有说一句话。
秦尚远默默看着面前的一堆细沙。
哗啦——
某个东西滚落的声音。
秦尚远循声看去,细沙旁边,一束包装好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花散落开来。
他仰头,安静地坐在这片枯萎的花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