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头祭司张开有着数排森白牙齿的嘴。
宛如白色花瓣的、层层叠叠的口中忽然喷出了某种漆黑的液体!
漆黑粘液如同蛛网那样张开,挡住了克罗斯的视野。
羊头祭司抓住机会,脊背隆起,挥动手中的脊骨长鞭,嘶吼着笞向克罗斯!
长鞭之上来自异神的诅咒,也随之降临!
可马尔科姆·克罗斯目光沉静,他便如同亘古礁石,在铺天盖地的风浪之中岿然不动。
嗡——
一道肃穆而浑沉的响声自虚空中奏响!
就像是在油污之中滴入一滴洗剂,无形的暗红领域以克罗斯为中心,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朝四周扩张!
此刻无论是漆黑蛛网般的粘液还是羊头祭司本身,瞬间被强制停了下来!
悬浮静止在半空中!
身穿黑袍的马尔科姆·克罗斯身前,银色的天平自虚无当中缓缓凝聚成型。
而他的身后,白月高悬。
塞蕾娜愣住了,因为她看到浓密的鬃发开始在克罗斯的脸颊和手臂之上生长。
瞳孔收缩、耳朵变得狭长而尖、獠牙露出嘴唇……月光照耀下的克罗斯,像是变成了某种犬类。
又或者说,狼!
一时间,宾夕法尼亚大道上,天静地清。
“与审判无关者,驱离!”
随着克罗斯的低喝,羊头祭司面前的漆黑粘液瞬间清空,连带着它手中的脊骨长鞭也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诡异得就像是被直接删除了一样。
羊头神错愕地怔住了。
它直愣愣地看着马尔科姆,漆黑流脓的眼眶里仿佛有一股幽深的恐惧。
但它还是很自信,此刻的它受到灵父的祝福在身,无论什么样的攻击,都无法在瞬间杀死它。
于是它站直了身体,歪着头就像是嘲讽,等着克罗斯用出他的手段。
可马尔科姆并没有动手。
刺啦——!
一道银月般的光芒闪过,像是月光碎片铸成的弯刀从背后剖开了羊头祭司的胸膛!
羊头祭司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已然从它的胸口被剖了出来!
羊头祭司眼见着自己的心脏被剖出,本能地挥动指爪朝克罗斯挥去!
然而一只长着黑色弯爪的狰狞大手从马尔科姆·克罗斯的黑袍中刺了出来,稳稳擒住了羊头祭司的手臂。
“藐视法庭,罪加一则。”
马尔科姆冷冷地吐词,举重若轻地将羊头祭司扔了出去。
“果然……”审判长身后的塞蕾娜看到了这一切,愣住了,“难怪要选你做审判长……”
“真不愧是审判长克罗斯先生……真酷。”
直升机上,玛格丽特也禁不住感叹。
这声感叹同时在塞蕾娜的耳麦中响起,塞蕾娜微微皱起了眉。
朦胧的月光凝聚在克罗斯的掌中,化形成一支残破的轻羽。
马尔科姆将羽毛放上倾斜的天平左端。
天平左端缓缓下沉。
接着,他风轻云淡地抓住羊头祭司那颗像是长满细小瘤子的鲜红心脏,放上天平的右端。
如果心脏的重量超过羽毛,那么就说明受审者有罪。
哗啦啦——
一阵机械传动的微小链响。
天平朝着心脏的一端缓缓倾斜而去。
到达平衡。
越过平衡。
马尔科姆目光放向被某种强力死死压制在地面的羊头祭司。
“亚当·尼尔森先生。”
马尔科姆双眼猩红,冷漠地开口。
“判决有罪。”
羊头祭司嘶吼着拼命挣扎。
可这里是公义天权的审判领域,没有受审者能够为所欲为。
“虽然你有罪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这次审判,也不过是强制执行此前未能实现的判决……”
马尔科姆缓缓说。
“但我依然为你感到遗憾与悲痛,我们过去的同志与伙伴。”
说罢,马尔科姆将右手摁在左胸。
紧接着,塞蕾娜和直升机上的一众干员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宾夕法尼亚大道上,肃穆寂静。
羊头祭司忽然停止了挣扎,它愣住了,因为有一道银白皎洁的光芒出现在了它头顶。
月光如霜般缓缓凝结,一架锋利的十字成型,和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
成型的瞬间,月光十字沉重地坠落。
刺啦——
一道贯穿血肉的沉重声响回荡在街面上。
羊头祭司的悲鸣贯彻夜空,这次它胸口的伤没再复原,灵父异神赐予它的祝福仿佛离它而去了。
它被月光十字钉死在宾夕法尼亚大道的路面上,随后月光骤然扩散开来,吞噬了羊头祭司。
银月的光芒到达盛极之后开始黯淡。
最终带着羊头祭司的尸身,消弭在有些微冷的夜风之中。
尘埃落定。
天平回收,公义天权的领域也随之消解。
直升机舱内,众人都松了口气。
玛格丽特眉头展开,打开公共频道。
“这里是裁断庭书记员玛格丽特·墨菲。”
“黑潮退散,目标‘牧者’兼‘母亲’亚当·尼尔森被斩首。”
“鬼级灾害警戒,解除。”
“重复一遍……”
……
……
“你还好吧?塞蕾娜庭长。”
马尔科姆瞥眼看见了还愣在地上的塞蕾娜,从宽袍大袖中伸出手。
“还不错。”
塞蕾娜避开了马尔科姆的援手,自己站了起来。
“如果你刚刚没在,我也能轻松压制住那个东西。”
马尔科姆很自然地收回手,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是么?粒暴流星清理黑潮的确是摧枯拉朽。”
马尔科姆淡淡微笑。
“亚当·尼尔森是总局那边都感到棘手的拘束官,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不会有审判他的机会。”
“看来当初清理血树教会,清理得不是很干净啊。”塞蕾娜说。
“清理的只是集中的教区,这些教徒本来就潜伏在世界各处。”
马尔科姆回答。
“当初夏守将他们彻底逼上绝路,也就意味着我们和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周旋的灰色地带,必须将他们赶尽杀绝。”
“呵……夏守,”塞蕾娜笑着摇头,“不就是为了捧那孩子上位么?把整个世界都搞得乌烟瘴气的,就好像这约束局是他夏家的一样。”
“这个世界早就腐朽了,就像是一个拖着巨大肿瘤苟延残喘的病人。”马尔科姆并不赞同塞蕾娜,“你不能因为医生割掉肿瘤导致这个将死的病人出血,就责怪医生。”
塞蕾娜瞥了这个冷漠忧郁的男人一眼。
“克罗斯院长,你不是也不满意夏守的决定么?”
“人类需要领袖,世界也需要一个肿瘤割掉后止血的医生。”马尔科姆低声说,“我不满的,只是夏守选择一个刚上大学的年轻人作为领袖和医生的决定。”
“呵……”
塞蕾娜不知所谓地笑了一声,转头踩着脚下堆积的碎骨和砂灰离开了。
刚走出几步,塞蕾娜又说。
“情报部的那群人很快会来,到时候就交给你应付了,院长。”
“你在院里还有别的工作么?”马尔科姆问。
亚当·尼尔森是情报部的人,而他的处刑者是马尔科姆和塞蕾娜。
按理说应该也是他们两人同时出席和情报部的会面。
“裁断庭长不可以有私人时间么?”
塞蕾娜回头,香烟叼在嘴里。
“我还有个约会,挪不开时间,今晚翘班算我年假里。”
她埋头点燃了香烟。
不等马尔科姆再次开口,随手将打火机抛到马尔科姆手里,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