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的男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在开裂的冰川山谷当中。
山谷的尽头，矗立着背负残破神环的白垩巨人。
祂似乎从漆黑的土地上注意到了这个人类，于是低头像注视朝圣者那样，用满头的眼睛注视他。
这就是全知恶魔的本相，头部长满眼睛的巨型类人生物。
除了那颗满是眼睛的头颅，鼻子以下几乎和人类完全相同。
圣母院地下，用金属枷锁遮盖住的那上半张脸的全貌，就是此刻这副模样。
其实细看过去，祂白垩色的躯体之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无数细缝，每一处细缝之下，都是一只眼睛。
那无数只骇人的眼睛，正是祂全知全视的能力在物质层面的具象化。
不过现在祂的位格已经一举从“虚伪”之下向上跨越了一大截，开始接近“真实”了。
路西法这几千年来所求的一切，安帕竟抬手就在全知恶魔的身上实现了。
哀死古阳苍白冰冷的光芒环绕着祂。
这位神只所到之处的一切都在迅速地褪色消亡。
原本就已经身处边境的格陵兰岛，此刻正在成为一处完全的“死地”。
夏素月抬起独臂，手指焕发出金色的光芒。
在半空中凭空画着什么。
片刻之后，一幅炼金矩阵终于成型。
随着炼金矩阵的成型，诡异的回路也在夏素月的灵魂深处镌刻成功。
“契约，牢缚树界。”
夏素月低声念道。
约束局序列号85，源流为花之恶魔芙罗拉·奥丝塔拉的契约，此刻竟然在夏素月的操纵之下焕发出了庞大的力量！
原本的死地之下，忽然发出了可怕的异响，紧接着无数庞大的根系从地下破土而出，这些巨大的藤蔓和根系顶着死光相互攀援着朝着全知恶魔飞速生长。
和掌握此份能力的普通契约人完全不同，这样的规模，甚至已经快要接近花之恶魔本尊所能释放出的威能！
根系因为死光而不断腐烂消散，但又因为执行着花之恶魔“生长”的权能，不断地再生，最终牢牢地将全知恶魔束缚在了原地。
下一秒，那颗头颅之上的千万颗眼睛霍然眨了一下，在哀古死阳光芒照射之下艰难形成的牢笼竟瞬间被瓦解！
而夏素月并没有太惊讶。
毕竟是已经超越“虚伪”，接近“真实”的神只。
就算是一位被强行“制造”出来的神，也岂是这样就能被束缚住的？
他再度绘制炼金矩阵。
全新的回路再次在他的灵魂之中烙刻下来。
“契约，艾萨克公理。”
约束局序列号84，来自大地恶魔盖亚·提亚马特的重力契约从夏素月的低语之间释放！
轰——！！！
起始便是200倍重力的领域，瞬间降临在全知恶魔身处的空间！
300倍！
500倍！
一层又一层无形的重力空间接踵而至！
地动山摇之中，全知恶魔巨大的身体，骤然半跪了下去！
与此同时，牢缚树界召唤而来的根系趁机深入！
这样的威力只是能够限制住祂的肉身，而不能摧毁，但对夏素月来说也远够了。
全知恶魔即使再接近“真实”，在这里也依然受到物质肉身的限制。
虽然不至于破碎，但巨大的体重让祂在500倍的重力之下根本就寸步难行，身下的大地大片大片地分崩离析。
祂低吟一声，声音犹如洪钟般回荡，头颅上密密麻麻的瞳孔之中，瞬间映射出无数道黯色的光芒！
侵蚀这具躯体数十年的匍匐死梦，此刻竟然以某种“实质”的形式释放了出来！
而夏素月身前，炼金矩阵再度成型。
苍白色的炼灵寂焰隐隐出现在他的身旁。
旧回路在炼灵寂焰的煅烧下消磨，取而代之的是新回路的形成。
“契约，诸魔禁域。”
约束局序列号95，诸魔禁域。
来源于未知恶魔的防御契约，能够隔绝心灵与物质的绝对屏障，能够抵挡一切形式的能量、物理或者概念侵入。
但前提是持有者要绝对地舍弃一切，心无杂念。
曾经唯一的持有人，是西南辖区前收容所所长江洋。
夏素月怀着绝对冷漠的意志，对自己周围的空间掷下命令。
于是一道在概念上“绝对”的屏障便形成了。
黯色的光芒撞击在透明的外壳之上，像是倾盆暴雨那样激发出无数的波纹。
而夏素月眼中的空间不过是扭曲了片刻，那种可以令人格恶化的力量便在诸魔禁域的屏障外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样你来我往的交锋持续进行着。
夏素月的灵魂之上，回路在炼灵寂焰的煅烧下不断消磨，又随着新的炼金术而出现。
他也能够借此不断地使用不同的契约。
近乎随心所欲。
高天之上，一直关注着战况的安帕双眼微虚，挥了挥手。
全知恶魔回望了他一眼，便如同断掉电源的巨型机械那样停了下来。
闪念间，安帕出现在了夏素月面前。
“炼金术师……夏素月。”
安帕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独臂的老人。
“夏家的人真是有意思。”
“还是说，我该夸你这些年隐藏得很好呢？”
“夸奖就不必了，如果是路西法还好，”夏素月淡淡地说，“跟你这样的域外者博弈才是煎熬，你早就看出来吧。”
“是啊，复活妻子？也只有路西法会相信了。”安帕回答。
“他自以为看透了人性，认为人类的本性都自私，可以为了他们的自私而做出任何举动，对此他深信不疑。
秦禹夫妇的意外并没有让他长记性，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他会有今天的死。”
“虽然曾经贵为真实的‘天使’拥有神只的位格，但沦落到他最轻视的灰锡渊海，他也没能逃过此劫。”安帕笑着说。
“不拆穿，是因为我能帮你杀了他？”夏素月问。
“路西法虽然自傲，但狡猾得很，如果不利用他的傲慢，即便是我的本尊也很难彻底杀掉他。”安帕坦白。
“你看，即便是拖着残破的灵体，他不也拼命从哀古死阳之下挣脱逃走了么？”
“有你在我和他中间，我会觉得很安心。毕竟曾经在他看来，我就是枚受他操纵的棋子。如果没有你缓冲，他很可能早就察觉我不对劲了。”
“不过人类怎么说来着，狡兔死走狗烹。你姑且算是我的良弓吧，现在那只狡兔已经死了，我也得把你这只走狗给烧掉。”
“看起来，你煮狗的过程不是很顺利。”夏素月淡淡地看向远处被重力束缚的全知恶魔。
“哎呀……这的确是。”
安帕苦笑着拍拍脑袋。
“我单知道你的目的不是为了女人，却不知道你是个炼金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