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91章—辣炒螺蛳
花街，镜湖。
绿柳荫荫的堤岸，可以望见不远处的画舫，隐隐可以听见，曼妙如天籁的曲音。春日的风和煦而过，撩动画舫上的蓝色灯笼。
一扇打开的竹窗中，传来清脆的“咔哒”声。嗯，不是“啪啪”声。是“咔哒”，然后闷闷的“嘙咯”，两个声音交次重叠。
那里，是画舫上的厨房。
玉绫小厨房的厨师，食神弟子小九手中拿着一把老虎钳，正一脸无聊。
这样子的器具，和作为厨师的小九很是不搭，但是在厨房中，老虎钳当然也是派得上用场的。不仅仅是维修灶具之类，也可以拿来拧紧将烤全羊固定在架子上的铁丝。
不过小九今天并不是在做烤全羊就是了。虽然和烤羊一样，是热销的街边夜宵美食。
是夏日的一种消遣，是热辣中带着爽快的游戏之物。
也是这个季节最应品尝的鲜物。
也就是螺蛳了。
所谓的“清明螺，赛肥鹅。”，从这么一句话中就可以看出，清明时节的螺蛳有多么肥美。
“咔哒”一下，用老虎钳夹断螺蛳的尾巴，在“嘙咯”一声扔进另一个盆里。这个工序已经重复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次。
这里是镜湖之上的梦溪画舫，是花街上最美的那一枝花，花街花魁中的魁首，梦溪画舫的主人，花魁娘子黎梦溪黎姐姐的住所。
跟着来学艺的木羽华姐姐，负责准备辅菜的小九有幸再见一见那位比起玉绫花魁晴洛梦姐姐还要美的如绚烂芳华的女子。而小九要做的，就是一盘炒螺蛳。
很简单的料理，却需要比较很枯燥的前期处理。就是将螺蛳的尾巴剪掉。这里面有一点脏，但是并没有想象当中那么脏，剪掉尾巴更多的目的是为了便于嗦螺。
哎呀呀，螺蛳就是要嗦的嘛。
至于为什么是老虎钳……小九只能这么说，比起没什么力气的剪刀，还是老虎钳可以更好地剪掉螺蛳尾巴。这种“咔哒”一下，“咔哒”一下……很枯燥啊。
如果是刚开始，或许会很开心，如果做了几年，可能可以心分二用，只是无情的剪螺尾工具人。但是像小九这样不上不下，就处于一种无聊的状态之中。
尤其是外面的琴音还那么好听，脑袋完全集中不到剪螺蛳上。呜哇哇，是练习吗？水平完全不行啊。
小九总是不会错过晴洛梦姐姐的表演，而且在完美和差一点之中，这个差距，即使是不通音律的，也可以听出来。
“哦哦，今天吃螺蛳吗？”
小九叹息着，感觉似乎有什么影子盖住了她的身影，一个分外清闹的声音响了起来。抬起头来，黎梦溪姐姐那张漂亮的脸就凑了过来，四目相对，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口脂的香味。
“呜～～”小九咽了口唾沫，猛地一缩身子，还好早就在玉绫各位姐姐们的调戏之下练出来了，没有就那么从小凳子上摔下来。“黎姐姐。”
“白玉盘中点苍翠，净薄壳里藏四乡。”黎梦溪慢慢悠悠地说道，“我很期待哦。”
“嗯嗯嗯嗯，”小九连连点头，“我会做得很好吃的。”
黎梦溪搬了把椅子，倒坐下后看着小九剪螺尾，清脆的声音里，有着一种江南水乡独有的静谧。这样子的中午，很是平宁，下巴靠着椅背、微闭着眼的黎梦溪姐姐叹了口气，眨了眨眸子，有些无奈地自言自语道“那些小妹们啊，好像打算送我一个礼物呢。”
啊，小九手一停，她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才过来的呢。当然，能够看一看美美的黎梦溪姐姐也很开心咯。她微微一笑，“那不是很好吗？”
“欸欸，看样子可爱的小九妹妹知道这件事啊。”人精一样的黎梦溪姐姐哪里会错过小九的表情，立刻像是小女孩一样叫了起来。
小九摇了摇头，有些僵硬地说道“不知道呢，真的不知道哦。”
“那就算了。”黎梦溪知道这里不能逼得太紧，“说起来啊，我以前呢，也被要好的姐妹送过礼物呢～～嗯……”她思索了一下，把玩着一缕头发，“是很要好的姐妹啦。那一天就说，长夜漫漫，孤苦寒寂，这样子的夜晚，只有一个人，是多么寂寞啊。”
嗯嗯，后面的小九也知道了。是那个呢。
“然后呢，她就神神秘秘地递给了我一个盒子。我还以为是小话本什么的……”
黎梦溪姐姐脸上闪过些许羞涩，那一点红润，让她显得有些少女的娇艳。“居然会是那个呢～～该说是星界人吗？呜呜～～～”
“我知道呢，是那个呢。”小九点了点头，毫无羞赧，这种事情，害羞个一次就够了。
“小九妹妹竟然知道啊，你也不是那个纯洁的小孩子了呢。那个东西啊，竟然是这样子的……”黎梦溪姐姐嘴巴轻轻含住指尖，一点小小的力气，落下有些力气的一吻，“那个呢。”
？
小九歪了歪头，放下螺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手指快快抖动了一下，“不是这个吗？”声音有些颤抖。
“？”黎梦溪歪了歪头，有些玩闹地凑了过来，“不是这个，是那个哦……”然后就在小九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小九脸色猛地一红。竟然还可以这样子！这就是星界人吗？
“这就是星界人哦，所以我现在很尴尬呢～～万一亲近的妹妹送自己那种东西，就算是花女，也是会很尴尬的呀。毕竟不是星界人嘛。”黎梦溪姐姐面色担忧地说道。
“放心好了，不是那个。”小九义正言辞地摇头。
“那就太好了。”黎梦溪姐姐安心地拍了拍胸口，也不枉费她编了那么一个故事，实际上那个朋友送给她的，其实是～～～那个哟。
羞耻状态的小九手速惊人，以比预计早很多的时间剪好了螺尾……那就炒吧。
“认真的小九妹妹很可爱呢。”
忘记黎梦溪姐姐可爱的声音，小九先将剪去了尾巴的螺蛳焯水。本来是不需要焯水的，这一步会让螺肉失了味道，原本的步骤，是剪了螺尾之后还要拿水泡两个小时，让脏东西完全泡出来。
养一夜，剪螺尾，剪了螺尾还要泡两个小时，螺蛳才能开炒。
今天没有那么多时间，就拿焯水对付一下。葱姜，焯水两件套，不需要料酒。
捞出后拿水冲洗干净，狠狠摇一摇，再冲一遍，这样子的螺蛳，才没有泥沙，才是干净的螺蛳。
油少一点，等一下还要豆瓣酱，油太多就腻了。五成油温，爆香姜末……豆瓣酱加入，放几个只会辣到肚子的辣椒。炒出香味，螺蛳倒入，“咔咔”快炒，加会冒泡泡的啤酒，焖十分钟，紫苏叶给一点清香，翻炒几下，完成。
螺蛳的肉硬，需要的焖煮的时间也多，海螺也是一样的呢，同样是壳类，贝类就要软乎得多，壳开了就好了……
“哦哦，这就好了吗？很香呢。”黎梦溪姐姐有些迫不及待地看着那一盘辣炒螺蛳，眼睛里是小小的期待。
呜呜，绝不会辜负你的啦。“请尝尝吧，黎姐姐。”小九将一盘螺蛳放到了桌上，笑道。
黎梦溪伸出葱般嫩白的手指，捏起一个螺蛳，因为焯过水，螺蛳壳上的盖子已经落掉了，露出了那一个整块的螺足，一些润汪汪的汁水从螺壳中滴落。
凑上去，就那么一嘬，嘴巴的吸力登时将一股浓郁的鲜汤吸进了嘴里。重重的热辣刺激着舌头，但是只是一瞬间的舒颤之后，些许味道便穿过了时间，来到了那辣辣之前，从一开始就在，只是被辣味所掩盖，此时才慢慢浮上心头，贯穿了记忆，其实他一直都在。
这是螺的味道，像肉，但却带着水的气息，不是那种腥，而是湖河的自然风光。
螺肉已经探出了脑袋，不过豆子大小，却像是从盒子里钻出来的小怪物，有些可怕，但是以前也吃过螺蛳的黎梦溪没有害怕，将当时的，他的教导在心里回忆。
“要用筷子捅一下。”喃喃自语着，筷子轻轻压住螺肉，按进那个弯弯曲曲的洞里，然后再一吸。
些许残余的汤汁带着一颗小小的硬肉落入了口中，此时，牙齿轻轻一咬，咬住螺肉与之后的脏器联结的地方。
轻轻咀嚼一下，有些硬，是很舒服的咀嚼感，慢慢咀嚼着，螺的辣以及各种调味便慢慢变弱，在嘴里四溢，只剩下螺肉的香以及一种不满足。
再拿起一颗螺蛳，一嘬，螺汤与螺肉恰好一起进了嘴巴，急急忙忙咬下螺肉，丰腴的味道裹挟着那颗小小的硬肉，些许酒香，些许辣香，还有紫苏叶的清香，而这一切所包容的，就是螺特有的鲜。
吃螺其实不是为了那口鲜，而是嘬螺壳时的乐趣，作为一件休闲，实在是一件趣事……
嗯嗯，这个不行呢。
黎梦溪终究不是吃螺蛳的行家里手，一颗螺肉怎么也嘬不出来，只能拿出一根牙签，戳进那块肉里，轻轻一挑，那个像是小豆一样的肉就被拉了出来，顺畅的快意，还拖出了白色的螺肠。
轻轻一咬，一颗没什么味道的螺肉进了嘴巴，但是咀嚼着不仅有螺肉独有的硬实，还有些许已经渗进肉里的鲜与美。
吃螺其实最难的不是嗦螺，而是从螺中漓下的汤汁。
手臂上有些黏糊糊的呢。黎梦溪伸出舌头，轻轻舔过臂上雪白的肉，有些汗水的咸，又有螺汤的鲜，一个犹豫……
红艳可爱的香舌舔着自己手臂的模样就落入了小九的眼中。刚刚端菜回来的她被那明明没什么，但就是很诱人的场面闹了个脸红。
黎梦溪姐姐尴尴一笑，拿纸巾擦了擦沾着口水与螺蛳鲜汤的手臂，又伸手拈了一个螺蛳。
……这样子的乐趣，终有结束的时候。
放下最后一个螺壳，舔了舔沾着些许辣、些许鲜的嘴唇，黎梦溪姐姐有些意犹未尽地抚抚肚子。
其实有点饱了呢。
……
下午，课结束的时候。
“黎姐姐，其实呢，我们给你准备了礼物哦。”
推出来的代表，纯艳风的花女有些忧心地拿出一个盒子。
“嗯。”黎梦溪直接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哦，是什么呢？”
“欸，黎姐姐是知道的吗？”
“当然咯，你们的这些事可是瞒不过姐姐的哦。不过是什么礼物我还是不知道的。”
那个少女咳了一声，“我们想到姐姐现在男友不在身边，一定很寂寞，所以做了这件礼物。”
“欸？”黎梦溪尴尬地愣住了。
少女却继续说了下去，“春日微寒的夜晚，孤独的姐姐只能想着爱人独自入眠，那样子的寂寞，我们懂，所以……”
“不行。”黎梦溪摆了摆手，无可压抑的羞涩。
“所以这个挂饰请姐姐收下，请将他当成爱人的替身。”少女愣了一下，“不行吗？”
“啊啊，是挂饰啊。”看着那个八卦盘样子的挂饰，黎梦溪松了一口气。小九妹妹的情报还是可以相信的嘛。
“嗯嗯，是我们自己做的，每人负责一个部件。而且呢，这个上面附了术法，只要那位男友处理一下，不仅可以看到他的状况，连大概方向也可以知道。”
一个有些阴沉的少女站了起来，“术法是我准备的，效果应该还可以，不过要跨界就勉强了……”她有些不自信地一笑，“但那位男友是可以解决的吧。”
毕竟是实力超强的道士，祭炼一件法器算是基础。不过……
“欸欸，姐姐到底是什么不行呢？”那位阴沉的少女嘴角轻轻勾起，像是玩弄人心的魔女。
在场的都不是什么纯洁的少女，立刻就从之前的对话中明白了什么，都轻轻笑了起来。
“原来姐姐是那么想的吗？”
“嗯？姐姐到底想到了什么呢？”
“我不明白啊，姐姐请仔细讲讲吧。”
“好了，不要闹了，早点回去，不要让花楼里的人担心。”黎梦溪拿起那个八卦盘的挂饰，嘟起嘴，强行认真地说道。些许羞涩，分外可爱。
玉绫的花魁小妹木羽华露出满足的笑容，看着姐妹们打闹，和姐姐开着玩笑，这样子的春日，最好能够再来一盘小九妹妹的辣炒螺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