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这么晚还没回来,黄春富家早已按耐不住了。黄春富的三姨太时不时走到门口张望,嘴里嘀咕着:“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哎呀,你别着急,不是说去看戏了吗?可能看入迷忘了回,老爷都叫人去接了。”
叫三姨带不要着急的是二姨太,她可没安什么好心,恨不得黄元松回不来了。因为黄元松是三姨太所生,母凭子贵,所以三姨太在黄家地位很高,高到根本不把她这二姨太放在眼里。
“不好啦,不好啦,少爷被土匪给绑票了。”
正着急着,伤痕累累的来旺跑了回来,三姨太听了立刻晕了过去。
“快把三奶奶抬进去,告诉老爷。”
家仆们七手八脚把三姨太抬进别墅的大厅,又是掐人中,又是喷凉水的,把她给弄醒。
来旺也在众人的搀扶下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黄春富的面前,哭诉道:“老爷,我和少爷去唱戏,回来路上遇到了土匪,我和他们拼搏,终因寡不敌众,让他们把少爷给绑了,说要让老爷准备五百大洋。”
来旺要把自己说得很英勇,不然的话,保护少爷不力,那免不了还要遭一顿打。反正没人看到,谁知道他有没有和土匪拼搏啊。
“什么?五百大洋,那不是要了老子的命了吗?”
黄春富家三代经商,干的都是些和官府勾结的买卖,钱赚的不少,可谓家财万贯。五百大洋对他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可他却是整个修仁城出了名的惜财如命,作为修仁府首富,他从未修过一座庙,或者造过一座桥。
就连在荒年,有人设粥棚号召捐米,他也没有见过一粒,现在听说要五百银元,立刻胡子都翘了起来。
已经清醒过来的三姨太扑了过来,在黄春富身上乱抓,哭喊着:“五百大洋就要了你的命,那松儿的命就不是命,不值五百大洋吗?”
二姨太走过来假惺惺的劝导,“哎呀老爷,家里要是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的话,我们几个凑一凑就行了,主要是要把少爷给赎回来。”
旁边年轻的五姨太,忍不住小声的笑出来,黄家是拿不出这五百大洋吗?那肯定不是,就是这几个姨太,每个人身上也不低于这个数目。还有就是二姨太和三姨太,平时明争暗斗,现在虚情假意,怎能不让人笑?
这时的黄家,乱成了一锅粥。有人说要去找警察局陆局长商量商量,又有人说要去请国军的冯团长帮忙帮忙。
“好了,不要吵了,那伙匪徒是哪个山头的?”
黄春富知道,请陆局长冯团长这些人,可能还不低于五百大洋。虽说都是老交情,但是交情都是用钱来维系的。惊动他们,不但要出钱,还要欠个人情。搞不好把匪徒给惹怒了,撕了票,那就人财两空了。
“枫林垇的断拇公,三天后要钱…”
“啊…”
听到了这几个字,众人无不惊慌失色,连大场面见多了的黄春富,也吓得腿直发抖。
这黄春富,已经七十多岁了,总共娶了五个老婆。大老婆命短,不到三十就死了,没有给他留下一儿半女。
接着娶了二姨太唐氏,几年过去依旧小腹平平,没有动静,这可把他急的,这偌大的家产没人继承,就又娶了三姨太牛氏,两年过后终于怀上了,生了个儿子,也就是黄元松。
说来也怪,三姨太太生后不久,二姨太竟然也有了,是个女儿,叫黄元梅,现在在桂林军校读书。
都想多子多福,之后又娶了四姨太花氏,五姨太江氏,只是再也没有让她们怀上。
二姨太生的是女儿,非常不甘心,这么大的家业,以后就是生了儿子的三姨太掌管了,所以明里暗里对黄春富提醒,女儿元梅是多么的有出息,以后定是女中豪杰之类的。
四姨太看不惯这些尔虞我诈,和她们也不合,就搬出了外面住。五姨太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话说那少爷黄元松,现在正在城郊那破砖窑里,嘴里的破布已被拿开,但是眼睛又被蒙上了。一个土匪正在一口一口的给他喂饭,这是肉票,不能让他饿死了。
选中这个地方的是老四,那天和罗耀祖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这里不错,窑洞后面是个乱坟岗,所以一般很少人来这里。
当然现在罗耀祖也不会来这里,他是唯一和黄元松接触过的,还不能暴露。
三天后,一辆牛车拉着一个木箱,缓缓的往平乐县方向驶去。车上坐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闭目养神。还有一位赶车的小伙,他们正是黄家的人。
老头是黄春富的管家,已经跟黄春富几十年了,忠心耿耿,黄春富信得过,赶车的是个家丁,木箱里装的是准备好的五百大洋。知道土匪们是求财,所以只派了管家前去。
管家姓叶,单名忠字。闭着眼睛看似平静,其实内心波澜起伏。他害怕土匪们会出尔反尔,收了钱财而不放人。倒不是因为他忠心,而是内心里隐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只有两个人知道,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天崩地裂的秘密。
晌午时分,牛车慢慢悠悠的来到了一处山脚下,那山就是枫林垇了。
草丛中走出五六个蒙面人,把牛车给拦住了。为首的扛着一把猎枪,这猎枪正是猴儿爹给罗耀祖打造的那一把。不过他不是罗耀祖,而是九干狸。
“来人可是修仁城黄春富家的?”
叶忠跳下车,作了个揖,道:“正是,好汉可是断拇公。”
“银子带来了?”
叶忠看着蒙面人的手,并无任何残缺,又说道:“带来了,我家老爷让我亲自交给断拇公,他在哪?”
“这点小事也配要我们老大亲自动手?”
九干狸上前拨开管家,跳上牛车,用枪托往木箱上一撞,箱盖被撞开了。里面是用牛皮纸卷好,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卷筒。拿起一筒掰断,白花花的袁大头掉了下来。捡起一个,两指尖掐住,用力一吹,放到耳边。不错,是那清脆的回音。
九干狸又跳下车来,单手提着枪顶住了叶忠胸膛。
“没给我耍花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