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们区孔书记家的公子,孔书记也是我们南泉的市委常委。当年我们保险设备厂改制,我接手厂子时,孔书记做了不少工作,帮了我不少忙。孔少本人,在市工商局工作,现在我这边的好多事情,也多亏他帮忙呢。”
与那一行人错开后,窦总边走,边向周进介绍。
周进恍然。
人家父子俩都对他有帮助,难怪他的态度是如此谦恭呢。
他知道,一个民营企业,在当地,要想安然生存谋发展,肯定也要抱紧某些关键人物大腿的。要不然,没完没了的检查,就能让你疲于奔命。
随便哪一项不到位,都能让你前功尽弃,甚至是身陷牢笼。
绝非妄言。
二十多年后,有个干部说了实话:我们,要搞好一个企业,没这个能耐。但是,要是想搞垮一个企业,分分钟钟的事。
民营企业,如果想要从小做到大,做到强,如果没点背景,没有后台,真的很难啊!
不过,对于窦总来说,他似乎已经找到一个靠山,而且,还比较硬。
所以,保险设备公司,能够在他手上,起死回升,并日渐红火!
进入餐厅包间,已有几个人在等着了。经介绍,得知都是厂里的高级管理人员。其中一位姓吴的总工,盯着张佳密看了好几秒钟,才惊叹地说道:
“你是老张家的丫头吧?”
“你是吴叔叔?”
张佳密也把他认出来了。毕竟,这么多年没见面,大家的变化都比较大。张佳密自不要说,女大十八变。而这位姓吴的总工,名叫吴乃仁,当年,与佳密父亲张鸿俊是同事,都是厂里的工程师,平时两人交往比较密切。
只是后来,张鸿俊下岗了,另谋生路,最终走向了不归路。而窦厚发通过改制接手工厂后,又把吴乃仁返聘回来,担任总工,并给予股权激励。
在张佳密的印象中,吴叔叔与爸爸一样,总是一副邋遢样,一件蓝色的粗布劳动服,能从月头穿到月尾。特别是头发,总是乱糟糟油腻腻的。
而现在,这位吴叔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戴着一副黑边框眼镜,白衬衫打领带外套一件米色的羊毛衫,很有知识分子的风范。
如今时代变了,吴叔叔跟着窦总,看来是赚到钱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也大不一样了。
要不是他说话的口吻没变,她一时还真的不敢贸然相认。
“吴总,你家那小子,也和小张差不多大吧?”
一旁的窦总看他们聊得热乎,笑道。
“窦总啊,你不知道,他们不仅是一样大,而且还是从幼儿园、小学,到初中、高中的同学呢。当年我和她父亲张鸿俊是同一年进厂,同一年结婚,同一年生的孩子,好得穿一条裤子。我们都是厂里的工程师。他给姑娘取名叫加密,我给儿子取名叫吴码。哈哈哈。”
说到此处,吴乃仁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又转头问佳密:
“哎,小张,你大学毕业了吧?工作了?现在哪上班啊?我们家吴码,现在金宁大学本科毕业后,继续读研,还要再苦两年呢。”
“我啊,现在距离金宁不远的运江市,做教育工作。”
张佳密看到故人提起这一茬,也感到特别亲切。
“哦,离这么近啊?你和我们家吴码,现在还有联系吗?”
吴乃仁关心地问。
张佳密摇了摇头。
“他现在还没有配手机,你有电话号码吗?给我一个,我让他联系你。你们年轻人,靠得又这么近,有时间要多联系联系,走动走动。”
这边两人聊得不亦乐乎。周进在一旁听着,感觉那吴总似乎在小心翼翼地回避说她妈妈的事
他还注意到,窦总的高管里,有一位女性,年纪大约三十出头,颇有几分颜色。窦总介绍说,这是他的办公室主任,也姓孔。
但是,从他俩的神态里,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在安排座位时,窦总坐了主位。右手边,是主宾周进,然后是张佳密。左手边,是吴乃仁和他们公司的其他人员。那姓孔的办公室主任,就紧靠着张佳密坐。
原本窦总要让佳密坐左手位,作二宾的。但是,佳密死活不肯,一定得坐在周进身边。
“窦总,我妹子的父母,都曾是你的部下,她当不得坐那个位置,还是让她坐在我身边吧。吴总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应当请他上坐。”
窦总只得作罢。
胶省是孔孟之乡,胶省人特别注重礼仪。作为窦总,把佳密当成客人,让她坐二宾的位置,也可以理解。但是,周进的解释却也是说得过去。
看得出来,这顿晚宴,窦总是花了心思的,餐标估计也定得高。
都是正宗的鲁菜。
过去,在四大菜系里,鲁菜的地位,可是要比淮扬菜高一个身位的。
因为,鲁菜是宫廷菜,贵气。而淮扬菜,则是文人菜,比较雅。
只是近现代,由于开国第一宴用了淮扬菜,现在淮扬菜的声名,大有超越之势。
窦总开了一瓶精装的孔府家酒。
“周总,你来了我们省,就吃我们本地菜,喝我们本地的酒。这酒虽然比不得什么台子,却也是我们当地的名酒,品质不差的,这个,是三十年窖藏陈酿,你尝尝。”
“哎呀,窦总,你太客气了。咱们只要感情有,喝水也是酒。只是这几天,你也知道,因为操心事太多,实在是有点疲倦,明早还要赶路,今晚就少喝一点,早点休息。下次,你到运江,或者,我再来南泉,我们再一醉方休。”
“那行。我们今天就随便一点。不劝酒,但是,要吃好喝好!我们胶省人,很好客的,欢迎你常来!”
窦总一边表示理解,一边替周进把在前的大酒杯斟满,大约二两多。要给佳密倒的,被婉拒了。
“谢谢!我不会喝酒,我喝点茶水就行!”
“那行,你就喝点饮料!来,服务员,给她们女士上点美容的饮料,玉米汁儿不错,来一壶!”
窦总豪气地对服务员吩咐道。
孔主任从窦总手上接过酒瓶,给其他人倒上酒,晚宴就正式开始了。
要说窦总准备的这酒,着实不错,入口甘醇,回味绵长。
前文说过,胶省人,特别讲究礼仪。特别是在餐桌上,一套规矩流程,真的体现到了极致,让客人感到倍受尊重。敬酒,一般是来回互敬三杯。敬酒时,必是自己的杯子,要比客人的低三分。比方说,窦总,是主陪,先敬餐桌上所有人三杯开场酒,大家当然也是同饮三杯。然后,就进入互敬模式。首先敬主宾周进,得连敬三杯。然后,周进回敬,也得是三杯。当然,周进可以选择不回敬。但是,一般都讲个礼尚往来,你敬三杯,我回敬三杯。要不然,人家心里会说你不懂礼数,缺乏教养。只是这一来一回,就得是六杯。
好在杯子小,再加之桌上人不多,喝白酒的,也只四个人。
如果桌上喝白酒的人多了,比方说,十个人。来来回回的,一圈互敬下来,就得喝54杯。哪怕一杯只有一钱,就是半斤多了。这才是一个来回。如果两个来回,就是一斤多了。所以,奉劝我的读者大咖,如果酒量浅一点的,到了胶省,不要轻易端酒杯,要不然,还真吃不消。因为,酒杯再怎么小,总不止一钱,是吧?
却说,周进一圈互敬下来,二两多的大杯子见了底,窦总又适时地替他把大杯再次斟满。
“窦总,打个招呼,我就再喝这一杯了。底下,就不能陪你了,实在是有点累,请谅解!”
周进再次申明。
事实上,他是有酒量的。但是,不知何故,刚才在走廊里,遇到的那位孔少,想想他看佳密的那个贪婪的眼神。特别是看到那孔少身边的一个年轻人,竟是三四年前,在南泉一派出所,被自己教训过的警察刁义贵。
虽说是当年他穿警服,现在穿便衣,身材也略有发福。但,自己还是把他认出来了。
相信,那刁义贵也认出了自己。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那小子射过来的,极不友善的目光。
他有种预感,今晚不会太平。所以,酒就不敢多喝了。
好在窦总与他才见过两次面,不知道他的深浅底细。
“好,听你的!”
大家边吃菜,边听窦总讲一些胶省的人文掌故,倒也是一片和谐融洽。
酒过三巡,包间的门忽然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