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安顿完晓雅与妈妈,周进又顺道去医院看看望佳密。昨天,她舅舅舅妈的反常举动,到底让他不放心。
让他意外的是,病房里,不仅仅是她的舅舅舅妈在,还另外多了一个人。
从床头柜上摆放的鲜花,还有墙角放着的一堆营养礼品,可以看出,他这是来看望佳密妈妈的。
但见此人,四十大几岁的样子,身材壮实,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腋下夹一皮包。见到周进进了房间,两眼不停地朝对方身上打量。
“佳密,怎么样?查房了吗?”
周时问。
佳密此时,正用一湿毛巾,细心地替妈妈擦拭着额头。她刚才用手摸了摸,似乎有些发烧。
“查过了,医生也没说啥。”
事实上,病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医生也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所谓的治疗手段,无非是挂些蛋白质营养液,另外,就是舒缓剂,让病人少受些疼痛折磨而已。
“早饭都吃过了吗?”
周进又问其他几个。
“吃过了,在医院食堂吃的。”
佳密的舅妈,抢着回答道。见到周进朝那陌生男子打量,又赶紧介绍:
“这是她妈妈原来单位的同事,也是领导,窦总,特地从胶省赶过来的。”
“窦总,你好!我是佳密她哥。谢谢你千里迢迢,过来看望。”
周进上前问候,主动伸出了手。
不管他目的是什么,人家大老远的赶过来,该客气的,还是要客气一下。佳密到底是年轻,缺少社会的毒打,喜怒都在脸上,这不好。自己这个当哥的,要替她圆起来。
那窦总握着周进的手,摇了摇,嗅了嗅鼻子。
“幸会幸会,走,我们出去抽支烟去。”
他朝周进说道。
“好啊。”
意识到,他有话要和自己讲,周进随口说道。余光却看到,佳密的舅妈,朝他男人努了努嘴。
“你也去吧!”
周进把他们带到楼梯间,半层的平台,那里有一组简便的连在一起的桌凳,本来就是供病人家属,在这里坐坐休憩的。
三人坐下,那窦总从包里掏出一包香烟来,先发周进一根,周进摆了摆手,拒绝了。又发给佳密舅舅一支,他们两人点着了,偌大的楼梯间,顿时就烟雾缭绕了。
窦总鼻孔里喷出两根长长的烟柱后,又打开包,从里面拿出名片夹,给周进递上一张。周进也掏出一张,回敬。
佳密的舅舅,见周进没有给他发,主动要了一张。窦总的名片,那天在他老家的时候,他就收到过了。
周进本不想给他,但是,人家主动索要了,不给就不好了。
他知道,佳密舅舅这两口子,不是好相与的,要不然,佳密不会主动要改换手机号码,大抵就是为了躲他。
把窦总的名片,拿在手上,看了看:
“胶省厚德保险设备有限公司总经理:窦厚发。”
“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和单玮璇,是什么关系?你刚才和她姑娘说,是她哥,以前没听说,单会计还有一个儿子啊。”
窦总问。
“啊,你误会了。她是我妈的干女儿,你说,我是不是她哥?”
周进也是说得云山雾罩的。听他这说法,别人还以为他妈妈,在运江,是很有影响力的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殊不知,就是一农村老大妈。这就是信息差。
这话果然唬得窦总一愣愣的。
他是昨晚到达运江的。早上找到医院,一看单玮璇,一个劳改释放犯,竟然住这么高级的单人豪华病房,心头一喜。
单玮璇果然私藏了财富。要不然,哪来的钱,住这么高级的病房?
但是,现在看周进这衣品,这气势,这做派,特别是腕上戴着的那块表,他在香港的购物中心看到过,价值二三十万呢。自己当时想买的,硬是没舍得。
刚才交换了他的名片:天海物业公司总经理,心里就在猜测,这位年轻的周总,家世肯定不一般,很有钱是一定的了。他妈妈,也一定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那单玮璇的女儿,长得如此漂亮,成了人家的干女儿,她那干妈妈,又岂能是一般人?
由此,他的心里,不由得多了一丝敬畏之心。
单玮璇有没有私藏财富,不确定,但是,她女儿的干妈妈家,一定在当地很有势力。
人靠衣裳马靠鞍。周进的气场,引起了眼前这位窦总的无尽遐想。
“窦总,再次感谢你千里迢迢,来探望她妈妈。你也知道,她妈妈,此前坐了好几年的牢,难得还有人,现在还记挂着她。特别感谢!”
周进双手合十,做了个感谢的动作。
“应该的,应该的。当年在厂里,我们关系就不错,听到她出来了,也为她高兴。”
窦总尴尬地笑着。
这话现在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亏心。事实上,当初在厂里,他对单会计的心态很复杂,远不是他现在所说的,关系很不错,相反,甚至还有点仇视,不,应该是那种想而不得,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
那时单玮璇,年轻,漂亮,活力四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三十出头的年纪,少妇的风韵,最能勾起男人的某种臆测。作为技术和生产副厂长的他,与其他男人一样,也有觊觎之心。
只可惜,官大一级压死人,一把手厂长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中的女神,对他不假辞色,而与厂长眉来眼去,成双成对地全国各地出差。
男人,也是有嫉妒之心的。我得不到,也不让你好过!
单玮璇与厂长的非正常关系,就是他透露给她的丈夫张鸿俊的呢。
因为那时,张鸿俊,是技术员,工程师,归他管理。
可以这么说,张鸿俊最后与单玮璇离婚,他从中也起了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的作用。
保险设备厂最终倒闭,原因是多方面的。厂长贪污和挪用公款,致使资金链断裂,也只是其中之一。而他,作为生产和技术副厂长,心怀妒意,处处使绊子,搞内斗,递举报材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厂长最终落马,乃至于最后被判死刑,有他的功劳。
由此,他也成了最后的赢家。厂子改制后归了他。
“我与单玮璇一家,还是很有渊源的。那时在厂里,我是负责生产和技术的副厂长,她丈夫,张鸿俊,是我手下的工程师。后来,据说他在你们运江犯了事,被处决了。”
他哪想得到,眼前这位衣着光鲜,举手投足间,夹杂着某种质的小伙子,当年和张鸿俊,在一个号子里, 一起生活了几个月呢。
“单玮璇呢,是厂里的会计。我这次来呢,一是看望老同事,二来呢,也是有点当年的事,想向她了解一下的,唉,没想到,她已到了这个地步。”
窦总吐出最后一口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原本,他是带着希望来的。
但是,看到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病入膏肓,生命进入倒计时的单会计,除了感叹命运的无常,就再无其他想法了。
那一千四百多万的账款疑云,想弄清楚,已基本不可能了。
唉!真是红颜命薄啊!当年的单会计,是多么的风华正茂,何等的风韵啊?
可惜了了!
“很抱歉,即便是她知道当年的一些情况,现在也没办法说出来了。医生说,她已经基本丧失了语言功能。你也看到了,现在,全靠挂营养液维持着。作为我们后辈,能做的,也只能是让她少受点痛苦,安然地离开这个世界。”
周进沉声说道。
恰在这时,窦总包里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
(腰痛未解,坚持写上一章,祝各位国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