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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宋倾岚好不容易平稳下来,也是一炷香过后了。

宋倾岚把迟允叫到了床头,低声和他说着什么。

宋明珂没听清,也不会去听,她知道不过就是些什么国事为重的话。殿内的血腥气有些重,靠着时刻在燃着的龙涎香,才散出去了大半。

宋明珂站在窗口,看着外头的梨树发呆。

过了一会,迟允走了过来。他拿着一张折过的帕子递给了宋明珂,道:“先别哭。”

宋明珂转头。

她的鼻尖都是红的,脸上的泪痕虽然很淡,但却能让人瞧出来。宋明珂接过帕子道:“本宫没哭。”

迟允垂下手,道:“一会儿陛下会让成瑞送你回去。”

宋明珂捏着帕子的手一紧,道:“那你呢?”

“我留下侍疾。”

宋明珂皱眉道:“你留下做什么?你还是快走吧,宫里有太医还有那些嫔妃,哪里就轮得到你来侍疾了。”

她越是这样赶迟允,迟允越是会坚定留在宫中的决心。他揉揉自己的手腕,道:“怎么?信不过我吗?别看我现在这样,我还算会照顾人的。”

宋明珂冷笑道:“是吗?本宫是怕你侍着侍着,皇兄的病怕是不会好了。”

这正是宋明珂会说出来的话。她从来都不相信自己。

迟允笑了一下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尽管派人来盯着我。不过——”

他垂眸道:“你一直在这么做,对不对?”

宋明珂嗤笑了一声,没回答。她把帕子塞回到了他的手中,转身就离开了。

迟允捏着帕子,嗅到了上头沾染的属于她的淡香。

她的香气,和她这个人大相径庭。柔和、清淡,给人一种十分好接近的感觉。哪里像是她本人,说个三两句就扎起了浑身的利刺。

迟允把帕子收进了袖笼中。

从寝殿出来后,迟允把张霖给单独叫到了御花园。

两个大男人到御花园去自然不可能是为了欣赏风景吟诗作对。张霖心中也是十分忐忑的,说实话从他被宋倾岚塞进太医院到他成为宋倾岚身边得力的人,也没多长时间。张霖本身就不是什么特别会揣摩人心思的,不过好在稳重话少实事求是,所以一直都没出过什么岔子,宋倾岚对他这一点也是很满意的。

左相邀请,张霖不敢说什么。他只默默地跟在迟允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

御花园的花开了不少,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该是刚刚有宫人浇过水,所以每一朵花上头都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好似是一场春雨后的景象。

迟允伸手碰了一朵花,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了地上。

他捻了捻拇指与食指,道:“张太医一直为陛下调理身子?”

张霖答道:“回左相的话,是的。”

“唔。”

“陛下所染的寒毒之症,到底是什么?”

迟允放下手,背在身后,一双暗沉的瞳仁似乎能洞穿人的灵魂。张霖倒也没迟疑,想了一下,跟迟允解释道:“所谓寒毒之症,是陛下少年时落下的病根,本不是什么大的病灶,但陛下登基后总是劳累伤神,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久而久之,这种病症就愈发严重了。”

“严重?”

迟允问:“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张霖略一行礼,道:“回左相,这……陛下的情况尚无定论。微臣和诸位同僚,不能非议啊。”

意思就是皇帝的事情你少打听。

迟允叹息道:“我知道张太医的意思,规矩我也明白。非是我要执意打探,只是陛下病了这么久,我作为臣子无法为陛下分忧,我终究心里难安。”

张霖道:“左相大人为国为民,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这你放心。”

迟允走了几步,面对着张霖,拍拍他的肩膀道:“张太医,你我都希望陛下能快些痊愈,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我瞧着陛下今日那样子,实在是有些后怕,你便如实告诉我,陛下他究竟怎么了?”

张霖斟酌了一番,低声道:“只能说,非常严重。”

迟允捏着下巴,皱眉。

非常严重。

这是一个很宽泛的词汇。

对于每个人来说,非常严重的程度都是不一样的。那么张霖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换个说法吧。能医好么?”

张霖欲言又止。

迟允见他还是不太想说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他眯着眼想了想道:“张太医,我记得你的家人不是京城人士吧?”

张霖干笑了一声道:“是,微臣的家人现在……确实不在京城。”

“你为陛下尽心竭力,本相也该有所表示才是。我记得他们是福州人士,你手下还有个徒弟,在京城中开医馆?”

张霖躬着身子,觉得哪里似乎有不对,但细细想来,他骤然感觉被迟允触碰的地方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迟允就好像一个文弱的书生,他待人真挚诚恳,和他接触过的同僚无一不对他赞不绝口。

张霖却知道,迟允在威胁他。

他在用自己的家人威胁他——他要他说出实情,说出陛下究竟是否病重。

很显然,迟允已经把他调查得彻彻底底。张霖知道,如果被迟允发现什么不对劲,他一定会拿自己的家人开刀。

张霖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颤抖着,双手触在冰凉的石子路上,掐着哭声道:“左相您还是饶了微臣吧!微臣在陛下的跟前做事,家人们都不知道,请您放过微臣的家人!”

迟允赶紧伸手把人扶了起来。他温声道:“张太医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想给你的家人送去些贺礼罢了,并未动什么心思。”

尽管他这样说,张霖还是看到,他扶着自己的手背上爆出的青筋。

他在隐忍。

张霖干脆眼一闭心一横道:“既如此,微臣就直说了,您……您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若是造成朝堂动荡、百姓人心不稳,微臣是万万担不起这个罪责的啊!”

迟允收回手,当即承诺道:“你放心吧,本相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

“……是,是,微臣相信您。”

张霖抬头,直视着迟允的眼睛道:“大人,陛下也许……命不久矣。”

迟允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张霖,你放肆。”

张霖迅速低下了头,身子颤抖如筛糠。迟允一直睨着他,瞧他这害怕的样子不似作假,扎在心中的疑虑也动摇了两分。

“陛下怎么会命不久矣?莫不是你们这些太医存了些旁的心思。”

“微臣万万不敢呐!”

张霖皱着一张脸道:“大人,陛下他身子中的寒毒已经积累了将近二十年,当太医院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尤其是陛下还十分勤勉,不肯好好歇息,这状况,只会越来越重啊!”

“就算我太医院拼尽所有人的医术……陛下也……”

迟允的声音冷了下来。

“也如何?”

“也撑不过五年。”

迟允猛然转身,踢倒了一个花盆,花盆碎裂,泥土与落花碾了一地。

张霖趁着他看不见,偷偷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过了十多息,迟允才低沉地重复了一句。

“五年。”

张霖没接话。

迟允闭上眼,捏捏眉心,似乎是在消化这个沉痛的事实。半晌他放下手道:“陛下他自己知道么?”

张霖苦笑道:“不知道。但大人,恕微臣直言,自个儿的身子是什么样的,病人自己是最清楚的。陛下他其实也早都察觉到了,但依然在硬撑。”

迟允“嗯”了一声。

所以才会那样快地推着宋景辰监国。看得出来,宋倾岚确实是急切了。

他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手掌,对张霖低声道:“张太医。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希望不要有第三个人知晓。在这之后,我要你太医院尽全力医治陛下。”

“敢有半点疏忽,我绝饶不了你们。”

张霖行礼道:“请大人放心!”

“你还要回去为陛下开药,先回去吧。”

“是,大人。”

张霖转身,逃也似的背着药箱离开了御花园。御花园虽然没什么人把守,但宫人还是在的,两个小宫女瞧见迟允的脚旁摊着一堆碎片与泥土,赶忙跑了过来给迟允见礼。

迟允低头,往旁边挪动了几步,道:“不小心踢坏了,叫宫人来搬一盆新的来吧。”

两个小宫女连连称是。

==

太后的生辰将至。

当今太后做什么事都十分节俭,唯独过生辰这一事,宋倾岚从来不马虎。再加上宫中最近要添新人了,算是喜上加喜,所以宋倾岚下令,太后这个生辰必须要好好操办。

整个皇宫都捯饬了起来。

太后不喜欢喧闹,所以只有慈宁宫内外是安安静静的。

外头断断续续响起了鸟鸣声。

黄太后掀开被子,起了身,唤道:“银鹤,什么时辰了?”

“嗳,太后,卯时了。”

“嗯。”

慈宁宫的宫人不多,却个个都是干练的。见黄太后起了,便一个接一个的走进寝宫,伺候黄太后梳洗。待到黄太后梳洗完毕,也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银鹤扶着黄太后坐了下来。

“茶呢?”

这是黄太后的习惯,在用早膳之前,总要先喝一杯由太医调配的热茶,可以暖肠胃。银鹤笑着,刚想说话,殿外就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您的茶来了。”

黄太后循声望去,随即便绽开了满眼的笑意。

“哟,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

李江妙端着托盘走了过来,跪坐在柔软的毯子上,将托盘放在了黄太后的手边。她拿起杯子,道:“银鹤姑姑与我说,您喜欢泡了七分的雪松针,您尝尝是不是您喜爱的味道?”

黄太后接过茶杯道:“这是你亲自泡的?”

李江妙还未答,银鹤就道:“是呀太后,这泡茶用的水,还是王妃殿下亲自去花园中取来的露珠呢,您尝尝是不是有一股清甜的香气?”

黄太后小尝了一口道:“果然是!你这孩子,难为你这样用心了。”

她伸手摸了摸李江妙那被露水打湿的鬓发,道:“好孩子,你身子刚好,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儿。银鹤快取手巾来,哀家给你擦一擦。”

李江妙赶紧摆手道:“不必的……”

“都是自家人。哀家就是你的长辈,长辈疼惜你,你还要拒绝?”

李江妙就微笑着不说话了。

银鹤将手巾取来。黄太后一手扶着袖子,一手帮李江妙擦汗,神态慈祥温柔,就像是寻常人家的长辈。这一瞬,阳光透过窗子落在二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这让李江妙也有点恍惚。

似乎回到了从前在府中,母亲握着自己的手温柔地和自己说话的日子。

黄太后放下手巾,端详了一下李江妙。她笑道:“你这孩子,其实长得十分标致秀丽,也不好好打扮着。银鹤,你总得提醒哀家。等这孩子回府的时候,把哀家那套翠玉打成的头面,给她带回去。”

“是,太后。”

李江妙却摇摇头,用手心盖住了黄太后的手背道:“您已经赏了儿臣太多好东西了,儿臣实在羞愧。”

“哀家是喜欢你这丫头,知道不知道?”

李江妙温顺点头。

“银鹤啊。”

黄太后问道:“皇帝最近如何?身子可好些了?今日妙儿难得有空闲,你去禀了皇帝,叫他一会儿带着皇后过来,咱们一家人好好用个午膳。”

银鹤屈膝道:“太后,陛下他……”

银鹤看了一眼李江妙。

李江妙正眼观鼻鼻观心跪坐着,一副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黄太后瞅瞅她,道:“没事儿,都是自家人。你说陛下他怎么了?”

“陛下他最近身子不大好,所以该是无法下床了。”

黄太后皱眉道:“太医来过了吗?瞧了吗?这事儿怎么没人来告知哀家呢。”

“所有太医都已经瞧过了,说是暂无大碍。太后您也别着急,陛下他就是怕您担忧,才不让您知道呐。而且您的生辰快到了,陛下是怕这事儿影响了您的心情呢。”

“哀家的心情重要还是皇帝的身子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