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除了寥寥几人,其他几个成年人快被气死,哆嗦着手指了半天,啥都憋不出来。
药方是叶容蓁提的,赤脚医生手册是她带出来的学生教的,敢拿身体说事儿,就刚才的表现看,没等叶容蓁开口,大队长第一个收拾他们。
这道理张巧花也明白。
她撑着苏妮儿的肩膀,捧着肚子吭哧吭哧笑,被抖下去后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想起叶容蓁之前说的“再有沟通问题,就换一种解决办法”,再也笑不出来。
另一边的几个男人从她的表现中想到什么,硬是憋出一句“大老爷们不跟你个小姑娘计较,等你结婚就明白了”,才自以为胜利的去扶地上的崔大壮。
他们本来就是听见大柱子的嚎叫,跟着大队长过来安慰兄弟的。
有扶人的、问候的,自然也有捡牙的,热热闹闹,就是没有一个问起狗蛋的病情。
苏妮儿和张巧花互为支撑,低声嘲笑着对方,看有人上赶着伺候,根本没想起来问他们要抬去哪儿——她连身上的发热都忘了,哪还想得起别的?
落在后面的男人拾起发黄的后槽牙,顿了一下没抬头,和大队长打过招呼,跟着离开这个院子。
说不通道理的人离开,叶容蓁才收起笑容,看向大队长。
“新知叔,经过扫盲班的教育,咱们药厂的人对药物有了初步的了解,只要按规矩办事,制药对身体的影响可以忽略不提,无论男女。”
“另外,确实有‘药渣倒出门,疾病不缠人’这么一句老话,不过这话原本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意思。”
“一些用来治病的针对性强的中药,通常一人一方、千人千方,每个阶段还需要有对应的调整,旧时不像现在交通方便,教徒弟也都藏着掖着,和其他人交流进步的机会就更难得了。”
“把药渣倒在路上,一来能让路过的大夫看看,免得药不对症,二来呢,能展现开药大夫的实力,有意者可与之交流。”
“这么一来,疾病可不就没了吗?”
崔新知听得连连点头,准备跟六娘沟通一下,看从哪个角度着手处理,还没想好回去怎么开口,又听叶容蓁说:
“真要像他们说的那样,怎么也得吃药前踩一踩,或者直接病人躺上去才行,不然药已经吃了,带走的是哪门子疾病?”
崔新知:“……”
今天这娃子脾气有点儿大,打了崔大壮又骂了一窝人,是身上还没好吗?
张巧花不知道大队长已经看透真相,只不过因为崔大壮没吭声,他懒得掰扯就假装信了,这会儿听完叶容蓁的话,从头到尾咂摸几遍,还是感觉跟做梦似的。
“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
“没关系,”苏妮儿颤抖着嗓音,“是他们吃了猪油蒙了心,丧尽天良!”
两人顾不上高兴,连忙问大队长她们能不能去上扫盲班。
“能!怎么不能!进药厂得考试,上扫盲班可不用!”
大柱子对这个不感兴趣,跑进去看狗蛋去了。
叶容蓁看他们还要说话,跟苏妮儿交代了几句就离开崔家,走出去没多远,崔新知追了上来,跟她了解过草爬子的防治问题,接着问出知道狗蛋病情后的疑惑。
“容娃子,你刚才骂大壮那些人,是发现啥不对劲儿了吗?”
“……算是吧,”叶容蓁应得面不改色,快速回忆在崔家的整个过程,还真发现了不对。
“新知叔,你是怎么想着过来的?最后捡牙的那个男人是谁?”
“还能是咋过来的,大柱子一边哭,一边往我那边跑——嘶,你是说?”
“我哪儿知道啊,”叶容蓁无奈地说:“我先前让大柱子去取药,结果看病出来发现他跟你们站一起,手里还空着,感觉有些不对,才多注意了些。”
听到这话,崔新知不清楚该松气还是该遗憾,叹了口气,说:“你这年纪不大,眼神儿贼好。”
“最后走的那个叫程峰,是靠山屯的后生,看来还真得好好查查了……”
他没说原因,只说等你婶子回来让她跟你说。
叶容蓁顺着转移话题:“婶子要回来啦?这可真是好事儿,大半个月没见,还怪想的。”
崔新知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没大没小的”,然后大步向前,刚走没几步,又退回来叫上叶容蓁去开会。
正准备回去找人的叶容蓁:“……”
她跟着进了大队部,在办公室听大队干部们讨论着草爬子吃人问题、大队谣言问题、岗位问题、工人管理小组的设置问题和成品药的售卖问题。
草爬子吃人问题叶容蓁有提过方法措施,情况不算紧急,具体等出去实践的刘老爷子他们回来,再开始执行。
大队谣言和岗位问题可以算作同一个问题。
崔六娘摩挲着腰间的旱烟袋,开口就撂出了她们妇女主任小分队的调查结果。
“妇女主任小分队?六娘还——”
“还怎么?”
崔永志改了口:“还是宝刀未老,带着咱们清河大队的妇女同志们——”
“行了,别贫了,就是几个‘学不进去’扫盲班课程的妇女和两个知青点的知青,”崔六娘着重强调了“学不进去”,苍老的声音格外有力量。
她说:“咱们跟着大领导走,一直强调‘妇女能顶半边天’,我还以为咱们清河大队在这方面做得格外好,结果这次方案还没出,家庭内部就已经分了三六九等!”
“这是我的失误。”
“六娘言重了,咱这早发现早整改。”
崔六娘没吭声,起身敬了个军礼,“啪”地掰折了油润光滑的烟杆!
“六娘!”
在场的干部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站了起来。
这是六娘爷爷的旱烟袋。
白玉嘴,红铜杆,白铜做的烟袋锅,上面还坠着个绣了迎春花的黑色锦袋。
当年被鬼子抢走,又被六娘单枪匹马地抢回来,自那以后,这就成了六娘的旱烟袋。
崔六娘神情坚毅,严肃地说:“这是新的战斗,是从未遇到过的‘敌人’,我们身边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有这样的‘敌人’,随时都会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利用!”
“旧的功劳簿适应不了新时代,我们必须‘继续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继续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和社员们一起奋斗!”
“是!”
叶容蓁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