暇衣仙子闻言,转身对阿淳仙子道,
“知道便知道了,也算是我品行有暇,觊觎她的夫君。
落衣要惩罚我,便让她来,我并不怕她。
就算她要来杀我,这也并不能成为你随便屠戮别人性命的理由。
阿淳,这样的你跟兰落衣又有何不同?”
“仙子,说的好!”韶黎闻言,在一旁痛快地击了击掌。
“姐姐!”那凶悍的阿淳小仙子,顿时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狠狠的瞪了韶黎一眼。
“什么品行有暇,姐姐可不能尽往自个身上扣屎盆子,明明是姐姐与那太雍帝君先结识的,是姐姐救了太雍帝君的命,太雍帝君喜欢的,也本该是姐姐你才对。
若不是那兰落衣卑鄙无耻的使手段在中间横插了一杠子,如今太雍帝君的天妃就该是姐姐。”
“最可气的是,兰落衣她明明不爱太雍帝君,不过是觊觎太雍帝君的天妃之位能给她带来利益罢了,便硬生生的将姐姐的姻缘给抢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毒妇,却将那太雍帝君迷的五迷三道的,还对姐姐多有误会,厌弃了姐姐,这太雍帝君怕不是有眼疾。”
“阿淳,闭嘴,不许再说。”
一贯以来温柔端庄的兰暇衣,终于开口怒斥了那小女仙一句。
惹得心直口快的阿淳小女仙不忿的撇了撇嘴,却终究不敢再放肆说下去。
韶黎却已从这位女仙的述说中,知晓了这位暇衣仙子同兰落衣之间的纠葛。
暇衣仙子苦笑了下继续道,
“阿淳,当日落衣来找我,在我那里哭了半宿,说她一定要得到那天妃之位,若是不然,便要死在我的面前。
我能怎么办?她是我的孪生亲妹妹啊!
阿爹阿娘又历来宠溺于她,若是不允了她,还不知她要怎么闹呢,我这个做姐姐的,便只能退让了……”
“暇衣姐姐,你就是心太软,那兰落衣便是吃定了你!”
韶黎听着两人的谈论,眸中闪过异色,这兰落衣、兰暇衣两姐妹身为孪生姐妹,品性却如此殊异。
她们两人就好像阴阳的两极,一个极黑一个纯白,大明孔雀族里,竟然生出了这样奇怪的一对女仙,果真是有趣。
“原来,暇衣仙子你是那兰落衣的亲姐姐啊!”
阿淳仙子见韶黎在一旁自来熟的不行随意搭话,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韶黎见状,被她憨直纯真的性子逗笑了,随即道,
“你们不用害怕本仙会去告密,本仙同兰落衣那女人亦是有生死大仇,盼她不得好死都来不及,又怎会去告密?”
阿淳仙子紧紧地盯着韶黎,“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发个誓!”
“成!”韶黎毫不含糊立即道:“小仙今对天道起誓,方才所述之言皆为属实,若有半句假话便立时让我身陨道消!”
语毕,韶黎的脚下便出现了一个五星芒阵,但一直到五角星芒阵缓缓消散,都不曾有任何的雷声出现,阿淳仙子轻呼出一口气,算是信了韶黎所言。
韶黎淡淡一笑道:“暇衣仙子,你与兰落衣长的如此相像,若不是亲近之人,恐怕是无法分辨你和她之间的区别吧?
那兰落衣便是仗着如此,才能轻而易举的代替了暇衣仙子你的身份,从而哄骗了那太雍帝君么?”
兰暇衣闻言苦涩又甜蜜的一笑,“若我们姐妹做同样装扮,相同的表情,便是连爹娘都分辨不出来的,可惜,太雍他轻易就能分辨出来……”
韶黎自然知晓那太雍帝君是怎样的一副性子,面貌俊美无双,性子却十分执拗,那兰落衣对他不过尔尔,他却深情至极。
即便兰落衣曾多次背叛与他,甚至害他至今都被关在临川境中受罚,他都没有丝毫怨言。
这样所谓的深情专一的男人,却根本分辨不出谁是真正爱他的女人,如此想来,他的所谓的深情,也是有些可笑的。
“可是,方才阿淳仙子已经说了,当年太雍帝君明明先认识的是你,他对应该对你有情才是,怎么那兰落衣冒名顶替了你,却根本没被认出来呢?”
暇衣仙子听着韶黎的问话,神情越发的苦涩,
“当年,太雍他追击魔族之时,不慎受了重伤,坠落在我们大明孔雀族的族地之中,是我救了他。
然而,当时的太雍受了重伤昏了过去,一直到他苏醒前,他都不曾见过我。
后来,此事不知怎地被落衣知晓了,她死活闹着,要我将对太雍的这份救命之恩让与她。
起先,我自然是不愿的,虽然给太雍治伤的日子不长,但是我却早已对他倾心。
然而,落衣见我不肯,便日日里大闹着,阿爹、阿娘历来就比较宠她,所以,便也求着我将这份恩情让出来。
我便只好照做,将太雍养伤的地方告诉了落衣,她便去那里守着,待太雍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她,这才对她倾心不已。
从此以后,我便无法再靠近太雍了。
落衣她,深怕我反悔,便不断地在太雍耳旁诋毁我,说我一直想霸占救了太雍的这份功劳,觊觎太雍天妃的位置,弄的太雍对我厌恶不已。”
韶黎闻言,一言难尽的望着暇衣仙子。
身为仙界里的仙子,这位的性子,真是比凡女还不如啊。
那些凡女尚且是因为世俗对她们的压制,父母的重男轻女,才会让她们无知愚蠢且懦弱。
但是,这暇衣仙子可是身在仙界的女仙啊,仙界讲究实力为尊,并不怎么对女性压制。
难道这位暇衣仙子的天赋很弱,修为很低,所以,她的父母才偏爱兰落衣?
“暇衣仙子,不知你如今的修为几何?”
韶黎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随口问了出来。
但暇衣仙子还未作答,她身旁的阿淳仙子却一脸骄傲的说道,
“暇衣姐姐乃是上神,仙界唯一的女上神哦!”
韶黎闻言,顿时望向暇衣仙子的神情越发的一言难尽了。
暇衣仙子见韶黎神色莫名的望着她,随即低头上下审视了一番自己,随后抬头问道,
“我这是有何不妥么,仙子为何如此看我?”
韶黎闻言忍不住道,
“暇衣仙子,仙界讲究实力为尊!
你如今既然是上神修为,却为何要对那恶毒狠辣的兰落衣如此忍让,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心上人都让了出去。
便是后来你一时心软答应了兰落衣的请求,但是仙界能解开太雍帝君对你误会的法宝可太多了,天道镜什么的,不是都可以用么?
既然你不嫌弃那太雍帝君眼盲心瞎,连自己心爱的救命恩人都能搞错。
至今都如此的心悦与他,宁可为他如此的委曲求全,那不如就将事实告知于他,让他自己做出决定不是更好?
到时,他若还是执着的选择那兰落衣,你便可以彻底的死心了。
仙界之中,好看的仙君、神尊多了去了,你为何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啊?”
韶黎这番话语一出,顿时引得阿淳仙子钦佩的目光看了过来。
这位仙子说的可太对了,她就是一直这么劝暇衣姐姐的,奈何她嘴笨,总是说不到关键点上。
眼下,这位仙子倒是个能说的,终于将她憋屈在心底多年的话说出来了。
阿淳仙子顿时感激的望着韶黎。
韶黎好笑的望着阿淳仙子这番直白的表示,随后看向被她一番话砸的目瞪口呆的暇衣仙子。
兰暇衣喏喏的道,
“这…还能如此么?
我一直以为,世间事便是机缘而已,太雍他既然爱上了落衣,那便是天定的良缘,我自是再做努力也无济于事的。”
韶黎闻言顿时怔愣住了。
没想到啊,这暇衣仙子真是同那太雍帝君天造地设的一对,性情都有些白目,真是枉费他们修为如此之高,如此痴愚,才会被兰落衣耍的团团转吧。
当然,这暇衣仙子心性软弱固然是事实,竟连深爱之人被抢走,也可以忍的下去,真是令人有些怒其不争。
可叹的是,身为当事人的太雍帝君当初被埋在鼓里,而另一位当事人虽频繁出现在正主面前,却丝毫不愿意解释,宁愿被曲解、被疏离,却依旧甘之如饴,这是一种怎样的丧失理智的愚蠢爱情呐!
韶黎以为这种诡异的情爱观,那是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的。
然而,如今她倒是亲眼见到了,还是在仙界这样充满了高阶仙法,分分钟就能将欺骗真相大白于世的地方。
这种所谓的错认救命恩人的戏码,难道不是几道仙诀就能解释的清楚明白吗,何必如此费事?
当然,韶黎此刻如此费心的劝解这位暇衣仙子,自然有她的用意在,所以,她再度朝暇衣仙子问道,
“方才在远处,本仙听的也不甚清楚。
暇衣仙子可否再说一遍,当初仙子同那太雍帝君相识的具体情景,那兰落衣又是使了何种计策将那太雍帝君骗了去的?”
“你这小仙,忒地没有规矩,方才随便偷听也就罢了,这回还要问及暇衣姐姐的伤心事,真是岂有此理。”
阿淳仙子见韶黎如此没规矩,逮着暇衣仙子的痛处问个不停便来了气,呵斥起韶黎来。
“阿淳————”
暇衣仙子嗔怪了一声,顿时凶巴巴的阿淳仙子立时没了脾气,蔫头耷脑的站在一边没了声音。
韶黎见状有些好笑,却听暇衣仙子道,
“反正这事也是过去的旧事了,这位仙子你想知晓,我便同你细说无妨……”
于是韶黎便安静的坐在那里,听兰暇衣细细的诉说当年那些甜蜜又痛苦的回忆,那种青涩的暗恋,纯粹的付出,真是令人闻之伤心、听之落泪。
韶黎想了想,“如此说来,当年太雍帝君受重伤时,日夜照顾他,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便是暇衣仙子你才对,而太雍帝君心中所爱的便是那个在他危难之时救了她,尽心照顾他的仙子。
然而,仙子你却因为性子软弱,将这份功劳让给了兰落衣。
但是,你明知那兰落衣并不爱太雍帝君,甚至太雍帝君为了替兰落衣那恶毒女人收拾烂摊子,才会被罚在这临川境中受苦百多年,难道仙子你竟不心疼太雍帝君被蒙蔽么?
兰落衣对太雍帝君从无爱意,对他只有利用的份,而仙子你竟亲手将自己的爱人,送给了一个恶毒的女人去糟蹋,你忍心么?
你可知,那兰落衣不爱太雍帝君,甚至连她同太雍帝君所生的亲儿子都不爱,说杀就杀呢!”
说着,韶黎将曾经兰卿诩被杀的场面从记忆中提取出来,复刻进一块溯影石中,然后当场将画面放了出来。
又将曾经疯魔般的太雍帝君,在下界分魂的惨状也放了出来,连带着仙界中的那抹兰落衣分身此前同那青丘狐族的城主私通的一幕也放了出来。
暇衣仙子呆愣的望着溯影石放出来的景象,脸色渐渐发白。
韶黎望着她不可置信的模样,淡淡的道,
“怎么样,暇衣仙子是否从未想到自己的亲妹妹,竟是如此恶毒到六亲不认的地步?
想来,那兰落衣对太雍帝君的深情也是不屑一顾的,甚至连绿帽子都给他戴上了呢!
暇衣仙子,如今你见到你亲妹妹的所作所为,是否会后悔当年一时心软,便将自己的心上人拱手让了出去,给别人糟蹋呢?”
此时,天空中突然‘轰隆’一声,开始雷鸣闪电,下起了磅礴大雨。
韶黎周身仙气缭绕,雨丝竟是半点不沾她身的。
她如同劲松一般,笔挺的站在一旁,满脸戏谑的望着一旁呆若木鸡的暇衣仙子。
暇衣仙子狠狠的闭了闭眼眸,然后惨然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
我真是迂腐,又可笑至极!
从小到大,爹娘总是要我让着落衣。
只因我为长,所以该爱护妹妹,便要诸多忍让与她。
长大了更是如此,任何事情只要是落衣喜欢的、想要的,我便都得让给她。
后来更是连太雍帝君也是如此,曾经我也抗争过的,但是母亲说,让我试上一试,若是落衣代替了我以后,那太雍帝君并未发现。
那便说明,我们俩的情意也不过如此,太雍的天妃是我或者是落衣都行。
但是,落衣是未来要执掌整个大明孔雀族的女皇,所以,由落衣嫁给太雍帝君对大明孔雀族更好。
所以,我….我不忍也得忍,再说,太雍他也确实不曾认出我来……”
兰暇衣满脸苦涩的低下了头,泪水不住的从她的脸颊旁滴落。
韶黎见状淡淡的道,
“若是本仙没猜错的话,暇衣仙子你最为在意的,其实是最亲的爹娘,那般的偏心,从小到大都让你忍让你那自私自利的妹妹对不对?
但仙子你想过为什么吗?
为何同样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却总是偏爱兰落衣,却对同样容貌,同样身为亲生女儿的你,如此偏颇呢?
那兰落衣的品行如此恶劣,但是为何你的爹娘却还是选择让她来继承整个大明孔雀一族?”
明明你与兰落衣同为他们的亲生女儿,甚至你们连相貌都是如此的相似。
却偏偏为何,父母亲从来只偏爱狠毒自私的兰落衣,而独独冷落了你,处处要你退让是不是,这才是最令你心寒之处对不对?”
韶黎问道此处,兰暇衣已是泪流满面。
她身旁的阿淳仙子更是满脸的义愤填膺,但是事关暇衣仙子的父母亲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时,韶黎略带嘲弄的道,
“暇衣仙子,你有没有听过剥夺气运这种事?
听说,被剥夺了气运的人,总是要比旁人更加倒霉些,而气运旺盛的人,则是更加的得人喜爱些。”
“剥夺气运?”暇衣仙子原本满是哀戚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确实,明明我与落衣同胞出生,从相貌到性情容貌,我也并不比她差些什么。
然而,她却永远是被偏爱的那一个,这里面要说没什么猫腻,还真是不可能!”
暇衣仙子眸光灼灼的望向韶黎,“ 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多谢仙子你的提醒!”
韶黎闻言唇角一勾,“那么暇衣仙子,你今后打算如何应对,你那能剥夺别人气运的亲妹妹呢?”
兰暇衣此时再也顾不得哭泣了,抬起脸来,认真的望着韶黎。
韶黎继续说道,
“暇衣仙子,你的父母身为大明孔雀族的族长,觉得你软弱可欺,不堪担当族长的大任,这才偏爱兰落衣。
同时,你的亲妹妹又用了一点手段,夺走了你的气运,这才导致你这么多年来,不得父母宠爱郁郁寡欢,甚至连心爱之人都甘愿舍弃。
这原不是你的错,不过是你的长辈们野心十足,想要让大明孔雀族在这仙界之中,拥有无可匹敌的尊贵地位,这才如此喜欢强势霸道的兰落衣,也让兰落衣有了机会去剥夺你的气运。
但如今,你的父母早已死去多年了,而你,又想在这方幻境之中继续沉溺多久呢?”
‘轰隆’一声,整个天空中开始雷鸣不断,暴雨下的更加的猛烈了。
而韶黎此时周身的幻境,也如同一幅老旧的画卷一般,正在慢慢的消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