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诀利用职务之便悄悄去见了一回太子。
他是本着谨慎之心特意跑得这一趟,为的就是怕太子还没查到东山这里的具体状况。
果然去了之后他就极其庆幸自己多考虑的这一步!
李长歌这个狗贼果然隐瞒了!
但显然李长歌是故意的。
他自认为拦截线报尽力奔了命,可回来后太子却并没有给他解药,还跟他说那本就是颗糖果!
可李长歌认定了这是骗他,所以他也骗!
说东山原本吃人的魔窟已经被承宁王捣毁了,不会再“吃”人了。
他会这么编,就是打算好了走同归于尽这条路!
太子信不信不重要,只要能糊弄过去不暴露真相,他就成功了!
泠衍抒自然不会真信,但也确实把李长歌的话纳入了考虑方向。
毕竟东山这情况他最早就猜测过很可能是“人为”;加之今日李长歌确实安然带了几个人进去,又确实带回了泠诀的暗号——既然泠诀能活得好好的,那就更有可能是人为了。
如此,总不可能完全没有解决之法吧?太子殿下心道。
为此他立刻安排了几个小队,以游击战的形式出去作了多方试探——当然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抓几个人来审一审。
只是外出的一直没能回来。
按说太子其实已经算得谨慎,却也万万没想到真相居然是来自大自然的无差别攻击!
谁会想到罪魁祸首是雾这种山区常见的现象。
这下可真是无论敌我,都落进了同一张天罗地网,绝对公平对待!
至此,泠衍抒总算想明白了为何承宁王的巡查队都搜到跟前了,又突然哗啦一下调转了方向,尽数撤了个干净!
他还以为是对方发现了他们而后回去搬救兵呢,为此还特意下令随时准备应战——却不想只是因为时间到了……
“属下没能套出来具体哪一时段才是最致命的。只是来了这里后,每日寅时末到巳时初绝不允许所有人员外出活动。”
“且真实原因并未在内部大范围公开。属下能知道这事,还是因为一次无意强闯,那队长觉得没法子管教,才偷偷说开了这事牵制。”泠诀心道,还是得谢谢向队长。
幸好一切为时不晚,眼下也就先头部队百来个人可能遭难,对于打仗来说,他们损失并不大。
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定然平安了!泠诀一颗心都整个放了下来:“谨慎起见,殿下还是等雾霭散尽再说。”
太子无奈应了。
随即观察着雾霭笼罩的来势,直觉今晨恐怕是场浓雾!
但摆明了大批量送命的事他不可能去做,故而所有人又被太子立即赶回了大营,并且严令密封好各自的帐篷,不得出行!
也是黎正君提供的帐篷是那种防水又密闭性好的,他们扎营地又在实际意义的东山外围,故而泠衍抒倒是不担心躲不过大雾。
要事反馈完毕,泠诀便抢着时间回去里面。
他正纳闷殿下今日怎么不问起小少爷呢,就看太子殿下一脸欲言又止。
泠诀懂了,于是特别主动道:“小少爷和黎正君都平安。”
说完就自觉贴心地走了。
平安就好。
泠衍抒也确实最关心这消息,但他也不至于无底线偏心,他本来还想想问泠诀可有见到离哥儿?不然怎么从头到尾没提及?!
是根本没遇上呢?!
还是……
泠衍抒不敢想,到这会儿他反而开始最担心宴离。
可惜泠诀消失的太快,主要是他单方面不知情宴离也在。
太子也只能继续提着心等着。
被牵挂的宴离本人依旧在房梁上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并且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失了耐心!
好在他已经有把握对面那位至少不是敌人——毕竟他看见泠诀了!
所以能猜到这是谁的人,也就一下子没了后顾之忧。
宴离忽然就不想忍了,长鞭即刻飞刺而出,这就为过去的仇怨做个了结!
回笼觉正香甜的连陌烟忽然感到了一股极强的杀气,随即极灵敏地睁眼就是一个侧身踢腿——自己顺利躲开的同时,也顺利把连季给踹下了床!
宴离意外于对方的反应迅速,心道怪不得这屋里没有别的隐卫值守,这人本身的实力够强。
但,于他不是问题。
九节鞭的镖头再一次飞刺而出,依旧再次对准了还蒙圈的承宁王。
连季正一肚子火气呢,他长这么大可没被人踹成这样过!一时对自己这侧君又惊又怒!
但他这一脚没怒完,下一脚又来了!根本容不得他有反应时间!
因为宴离攻击的密集,所以连季挨踢也密集。
在两个泠族速度惊人的激烈角逐下,一身白寝衣的连季几乎滚成了一个黑白相间的胖球!
——虽说是为了救命吧,却也总觉得过分埋汰了点!
连季被迫满屋子滚了好几圈后,宴离终于改了策略,先去解决一直碍事的连陌烟。
谁料两人居然能打得不分伯仲 。
连陌烟论速度力量其实不及宴离,但离哥儿明显发现对方比自己多了股不怕死的狠劲!
本就是横的怕不要命的。
想明白的宴离也憋着一股气越打越不要命!
九节鞭终于不负众望地缠上了连陌烟的脖子!
宴离没有犹豫,手上立刻一个大力拉扯。眼看着就能把对方卡断了气,没想到几乎被踢晕的连季居然赶着点挣扎起身朝他冲了过来:“不准欺负他!”
这么直白来过来送死,宴离还懵了一下,心下奇道这俩居然还有那么点真感情?!
但他立刻抬脚一点没收敛力量地踹了过去。
这一下要是命中,能把连季骨头内脏都踹碎了。
连季直接认命,他知道避不开这速度,干脆闭起眼等死。
只是心里遗憾他还来得及没搞清这突然的刺杀是哪来的——他不甘心死得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嘭!”重物撞击的声音。
连季狠狠撞上了柜子,一下子磕的头破血流——但宴离这一脚最终命中的却是连陌烟——对方又反过来救了连季。
连陌烟对连季会做出舍命相顾的事其实也很震惊,但也因此他意识到了自己忽然实现了他梦寐以求的期望——真有身份高贵的人反为自己一个低末之辈拼上了性命!他真的打破了这世俗的阶层桎梏——他就说他不信命,他能改变这一切!他果然做到了!
念及此他仿佛生出了使不完的力气,居然在濒死时分爆发了,死死地扯着脖子上的鞭子,反牵制了宴离一瞬:“地窖!王爷……快逃!孩子……”
“陌烟——!”承宁王这辈子没想过他的暗哥儿侧君会真会毫不犹豫为自己连命都豁了出去,他一边哭一边疯狂往床底下钻,“我会照顾好孩子的!陌烟——!呜——!陌烟!”
那依依不舍、生离死别的样子,可真像一对苦命鸳鸯!
都让宴离恍惚了下是不是其实自己才是那个坏人?!
而不是李长歌嘴里那个因为承宁王一声令下,被轮过一遍酷刑的冤死鬼?!
那烧红的烙铁被按上自己后背,疼得撕心裂肺、烫得焦熟一片,其实是他的臆想?!
用长木钉扎穿他双手虎口,就只为了看看能不能靠这两处支撑把自己挂上架子,其实也是他的幻觉?!
因为嫌他长得“碍眼”,就随手拿刀子划烂了他的半张脸……
还有……
许许多多血淋淋的折磨。
如今的宴离都记不清自己在死牢里暗无天日地待了多久,只清楚记得那种日复一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受!是这世间所有言辞都无法描述的绝望!
如果没有肖大哥的及时出现,他可能还要遭受无数侮辱之刑,包括被一群畜生合伙玷污!
灰暗恐怖的记忆又一次复苏,宴离浑身的阴郁也几乎凝成了实质!加诸在九节鞭上的力量也不意外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强度!
连陌烟早已经彻底放弃自己的性命,死死撑着一口气不肯松,就只为了强行牵制住宴离。
他明白已经没救了,但他的孩子还小,所以他希望他家王爷能活下去,孩子不至于变成孤儿。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漫长,其实不过一瞬间,但连季也因此真的顺利爬进了床底。
此时梁上的仁兄终于把戏看够了,即刻飞身下来抓人。
以为胜利在望。
却在横向里又刺出来一个连实——坚守在外间的人终于迟钝的感觉到不对劲了!
连实这么一打岔,连季又顺利进了床底的密室!
在听见一阵短促的石板翻动声音后,一直撑着最后一口气的连陌烟终于安心闭上了眼。
脱离牵制的宴离即刻撒手冲了过去,暴躁得把一张雕花拔步床连基座一起搬起砸到一边!
但来不及了,床下能开启的石板早已合得严丝合缝,他探了好一会儿根本找不到机关在哪。
开不了便用暴力。
宴离随手拿了椅子之类使劲砸了一阵。
木制家具都碎成了渣渣,石板居然只有表层破损,但底下还有一层,更深处还有一层叠一层。
最后石板没能砸穿,倒是那动静反将这屋子震得门窗瓦砾颤动,仿佛要塌了!
宴离泄气地收了手。
那位不知名仁兄一直在跟剩下的连实缠斗。宴离见对方没落下风,便也没再插手。
冤有头债有主,今日这结果,于宴离并不算多舒坦。
他自嘲自己果然还是那个倒霉蛋,这么好的报仇机会,却依旧能让季成功逃跑了!
所以啊,他还是不要多想些有的没的,横竖如今气也出够了,还是老实点乖乖回去小主子和正君身边为好。
有他们在,日子就没有灰暗,反而有万般温暖。
连实很快被解决了。
见状“归心似箭”的宴离瞬间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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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峭壁边的帐篷里,林星野夫夫俩还在安睡。
他们此时都没有发现,除了围在近处一圈的士兵们搭起了帐篷,依旧停留,其余地方的人全部都悄悄撤退了。
薄雾慢慢升腾,整个东山群峦几乎不见任何生物的踪影。便是鸟叫虫鸣都听不见一点,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