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衍抒就是昏迷也死死攥着林星野的衣裳,想帮忙的李吟歌完全无从下手,迫不得已林星野只能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抱回床上,再尝试把对方的手扳下来。
然而几回都没能成功。
泠衍抒眼下身体又着实脆弱,还没法反馈感受,林星野生怕自己没掌握好力度把人给弄骨折,最后在李吟歌极其复杂的眼神里,干脆把外衣脱了——那就这么让他攥着吧。
“李大人,殿下得的是什么病?”林星野看着躺下后几乎面无人色的太子也有些忧心。有心多问两句,又发现他和对方关系不明说话实在不便,便紧着问了李吟歌,“我和太子殿下是兄弟吗?”
李吟歌好似才回神,看着眼前这极度相似的面容深深叹了口气:“殿下不单单是病,而是中了致命的剧毒!”
“御医解不了?”事有轻重急缓,林星野立刻丢开了之前的问题。
显然李吟歌也没心情聊别的,一样忽略了过去,并且不断地探泠衍抒的脉搏,整个人显而易见的焦虑异常:“还不知道,臣已经找了最好的神医,只是依然没有把握……”
林星野听得蹙起了眉,跟着探了一回脉,发现居然已经微弱到时有时无,不禁也起了几丝恐慌:“还请李大人尽快放我夫郎进来!尽快!”
既然免不了要暴露一回,那他到底还是偏向初晗,并不想太子错把这种功劳按自己头上——这会儿林星野其实来不及深思,不过是凭直觉想给黎初晗添筹码罢了。
“林正君会医?”李吟歌一愣才从怀疑中反应过来:小公子是真的!那外面那位岂不是就是黎正君?!那位关键时刻帮“生息”力挽狂澜的哥儿?!
他居然还把人拦在了外面!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回过味儿来李吟歌多少有点尴尬愧疚,还有点怨这两人瞒得那么深。
不过林星野知道李吟歌是个通透之辈,故而只管放对方自己消化:“别耽误时间,让他来看看保不齐还能想点办法。”
话落又不经意对上泠衍抒与自己近乎相差无几的脸,心里有点奇怪的忐忑:也不知初晗见了会是什么感想?
“臣这就去请来!”
忽然就生出了点莫名希望的李吟歌一改沉郁面貌,拔腿就往外奔,差点和一样步履匆匆的莲神医撞了个正着,被对方逮住就一通教训:“叫你们不要刺激他!不要刺激他!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啊?!老头子现在只有半成品的药,只能先以毒攻毒吊一吊了!什么后果老头子也不知道!”
李吟歌赔着不是又被迫跟了回来——他好难!这位也是不能得罪的!
执墨执砚抱着药跟在一旁很懂眼色地帮着李吟歌说好话。
老人依旧气哼哼的,脚下倒是不耽误。
跑到床边才看见坐着的林星野,吓了一跳:“小子?!你这就回光返照了??”
随即一扫床上惊吓更甚:“怎么有两个?!”
他惊骇地盯着林星野的一身贵气修身的锦袍打扮:“你是人是鬼?先说好冤有头债有主!真下去了可不能光算老头子的!”
林星野:“……”
他压住嘴角扶额默默让开位置:“请神医先治病,这些事回头再说。”
莲神医也不傻,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误会了,赶紧找补:“老头子什么都没看见!”——居然有两个“太子”!这皇家就是秘辛多!鬼知道里面又有什么龃龉,他一个大夫什么都不知道!小命最要紧!
林星野还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装瞎的,心里的紧张担忧都快被这份好笑冲散了,但略一想对方所说背后的深意,就立刻有些背寒。
他就这么若有所思地安静下来。
两方完全相安无事。
跟过来的李吟歌悄悄松了口气:莲神医向来脾气急躁、口无遮拦,好在小公子是个通透的,这便是幸事了。
莲神医顾自快速把泠衍抒扎成了刺猬,折腾完又指使执墨执砚给强行灌了药。
等了一小会儿,见泠衍抒脉搏恢复,便又急匆匆地往外走,一边叮嘱李吟歌:“他不一定能醒,你注意能维持着脉象就是,老头子得尽快再去制药!”
李吟歌赶紧恭敬应下将人送了出去。
本来跟着莲神医的执砚从见到林星野就有些傻眼,都忘了宫里规矩,一直盯着对方脸看,这会儿还是执墨悄悄提醒,她才白了脸低下头追着莲神医走了。
到这会儿林星野也习惯了时不时就有人盯着他的脸惊讶,再不会当回事——毕竟他自己也惊讶得感同身受。
很快又转回来的李吟歌这回终于把黎初晗给请了进来。
他多少怀揣着几分歉疚,但黎初晗显然不会在意这点不算怠慢的怠慢。之前本就是两方都没打算坦诚,有防备很正常。
但通过李吟歌前后这态度差异,让黎初晗明白过来自己曾经铺垫的那点慷慨居然起了效果,有了点收获自然让他心情不错,脚下步子轻快。
在外面干等的时候黎初晗难免还是要担心独自进“笼”的小青年,到这会儿进来亲眼看过对方毫发无损才算真放下心。
就是他家星野这穿着让他有些眼神微妙。
林星野莫名有些尴尬,握拳轻咳一声眼神语气都有些虚:“初晗,你快来看看殿下的情况吧,他中毒了。”
黎初晗二话不说把之前留在自己手里的披风先给对方披了回去:“即便在暖阁里这么穿还是单薄了点,也不怕风寒?”
其实林星野没觉得多冷,但还是乖乖听话裹紧了披风。
李吟歌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互动收入眼中。
黎初晗很满意他家星野的配合,这才有心情去看太子,然后带着十万分的惊疑蹦出一个单音:“爹?!”
真是干练精粹的让林星野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沉重的氛围这就被打破,原本急郁的李吟歌脸上表情都快裂开了,有些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可能吧……”
他一出声,两双带着浓浓求知欲的眼睛就齐齐锁定了自己,李吟歌赶紧解释道:“虽然殿下从未明说自己与小公子是什么关系,但他毕竟只大了十岁而已……”
话落,那几道眼神越发殷切,让李吟歌生出些莫名的压力,忽然就绷不住一股脑儿把所知所想倒了出来:“臣只知道殿下在年幼时期是因意外才与小公子分开的。之后这么多年就总是很自责,为何自责他又从不肯说……可臣以为,殿下那时毕竟还小,再怎样也是有心无力,并不能全怪他。可惜他总是听不进劝,时间一久难免熬成心病,又几回经历暗杀、瘟疫……到如今早已快油尽灯枯……”
其实李吟歌模糊感觉太子对“小公子”的感情很不简单,不太像光是亲情。只是殿下从来讳莫如深,他也不好过度试探。
再说他们身处之地危机四伏,少泄露一点消息便是多一份安全,太子殿下所做所为也并无不妥。
是以除了特定几个人,没有人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小公子”。
便是李吟歌自己偶尔也会怀疑殿下是不是得了臆想症,直到今日真真切切看到这张脸,李吟歌心里不可谓不震撼。
可惜随之而来的却是不算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