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晓晓失声的事情，令这场在线辩护空出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南大法律系的某间会议室中，法律学教授调低直播间的声音，问在场的学生们：“针对左盾的辩护，你们有什么感想？”
一名学生举手：“我非常佩服左盾的效率。”
“从龚玉霞在路演上指控安正明开始，到今晚只过了三天，左盾就顺利找到了八年前的两名证人，成功说服他们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为安正明平反。”
“我觉得一般的律师做不到这样的高效。”
教授笑笑：“其他人呢？”
学生们议论纷纷。
有人道：“250万转账的事情，是他故意设的局吧？”
“他故意在那些银行转账的照片里夹了几张其他人的转账记录，播放到后面的时候，他故意加快播放速度，让观众看不清楚细节，只看到转账金额一共250万。”
有人补充：“那两名证人配合他演这出戏，故意刺激龚玉霞，导致她一时冲动，自曝真相。”
有人举手：“我觉得奇怪，像左盾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被人拍到在酒吧里贿赂证人？而且他还自留证据，就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说到这里，现场安静了数秒。
学生们的脸上都现出诡异之色。
难道这一切……都是左盾自导自演的？
教授看到这里，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道：“你们能注意到这些，看来老师没有白教你们三年。”
他将直播往回调到两名证人出场的时间，重新播放。
“我曾经跟左盾打过多次交道，算是相当了解他。”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两名证人是假的，是左盾找来配合他演戏的。”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学生们纷纷道：“找人做假证是违法的，他一个律师怎么敢这么干？”
教授笑道：“你们说得不错。但是，这不是正式的庭审，这起案子又属于民事诉讼，他只要说证人欺骗了他或者证人承认欺骗了他，他就没有任何问题。”
他扶了扶眼镜，显得高深莫测：“你们看，证人说完后就走了，估计以后都不会出现了，谁去追究？”
“我猜，左盾有把握让真正的证人不会出现，就算出现了也不敢跟他唱反调。”
“还有，那名短发女记者很可能也是左盾安排的，她和左盾配合演戏，引出龚玉霞被重金收买的事情。”
“这么操作，要比左盾直接指控龚玉霞收钱更具有冲击力和真实性，更能激起民愤，也更容易让龚玉霞失去冷静，掉进他的圈套。”
众学生听得目瞪口呆：“打官司这种事情，还能这么玩？”
教授笑道：“左盾可是玩这种手段的高手，诡谲多变，虚实难辨。”
他讲了两个关于左盾的小故事。
“曾经，有对手发现左盾暗中找人冒充证人，心中得意洋洋，准备在法庭上拆穿左盾的犯法行为，让左盾滚出律师界。”
“哪料到了正式开庭的时候，左盾召唤出来的却是真正的证人，他的对手对此毫无准备，一败涂地。”
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受打击，不当律师当老师。
“还有一次，有对手派人去偷左盾的庭审材料，结果看到的却是三份不同的材料。他们无法判断哪份材料是真的，便针对三份材料做了相应的准备，自以为能击溃左盾。”
“谁知道到了开庭的时候，左盾的辩护内容跟三份材料写的都不一样，对手又输了。”
“原来——”教授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左盾记忆力超群，最重要的内容都记在他的脑子里，根本不会写进材料里。”
众学生：“……”
这、这样的律师简直闻所未闻。
但愿他们这辈子都不要碰到这样的律师，不然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所以，你们要小心这个人。”教授意味深长，“万一将来你们遇到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试图看透他，更不要试图对他玩手段，玩不过的。”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龚玉霞和卢晓晓已经离开发布会现场。
发布会继续。
左盾对着镜头道：“这场非正式辩护即将结束，我相信观众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最后，我必须要说的是，安正明先生从军五年，立过赫赫功勋，不是网络水军和键盘侠可以泼脏水的。”
他捧起台面上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对准镜头：“这些，是安正明先生在部队里获得的功勋！”
现场哗然。
网络哗然。
“他得立下多少功劳，才能获得这么多勋章啊？”
“我爷爷说其中有一枚是一级英雄勋章，很难获得的，这个安正明真的了不起！”
“那些黑子怎么敢污蔑一位真正的英雄？”
左盾把盒子盖起来，郑重地道：“安正明先生一向低调，原本并不想公开这些勋章，但他身为军人，无法容忍别人因为他的谣言而攻击我国的军人！”
“我们受到安正明先生的委托，已经正式向法院起诉那些在网上造谣安正明先生的网民！”
“大家请看大屏幕，发表这些言论的网民，我们已经查到他们的身份，来日法庭上见！”
电子屏幕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造谣贴子以及发贴人的身份信息。
当然，发贴人的身份信息都被隐去了一部分，不会触犯法律。
“今天的网络辩护到此结束，谢谢大家，再见！”
左盾说完就掐断直播，朝安缘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安缘朝他翘起大拇指，无声说道：“干得漂亮！”
而后她走向台边的安正明，低声道：“三哥，你还好吧？”
安正明已经摘下口罩，面容并没有因为今晚的胜利而有所欢喜，反而显得更加沉默。
“我很好。”他将手放在安缘的肩膀上，“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将铭刻终生。”
安缘笑笑：“但你看起来似乎并不开心。”
安正明注视她：“李饱和劳兴是假的吧？”
他相信小缘找的人。
所以他没有插手左盾的辩护。
安缘没有隐瞒：“是的。”
今晚这场在线辩护，基本上都是在演。
“李饱”与“劳兴”是左盾找人扮演的。
真正的赵诚因为长期收到神秘人物（她家二哥）的死亡通知单，五年前与父母移居国外，这两天被她的人给软禁了，绝对不可能跳出来干扰这场在线辩护。
真正的李饱和真正的劳兴三年前一起跑去缅北闯荡，生死不明，下落不明，家人早就跟他们断了联系。
真正的汪炳兴在坐牢，三五年之内都不可能出来，更不可能看到这场直播。
安缘完全不担心他们会冒出来拆穿左盾的“骗术”。
另外，左盾与证人在酒吧见面并被偷拍的事情，也是左盾策划的……
总之，她家三哥沉冤得雪，冤枉她家三哥的人则身败名裂。
安正明没有计较这些，只是缓缓地道：“卢晓晓可能从一开始就认出他们是假的。”
时隔八年，当年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已经变成青年，面容发生变化，不熟的人认不出来很正常。
但他和卢晓晓当年被他们纠缠了这么久，心里又一直记着这件事，不可能忘记他们的长相。
安缘沉默了几秒后，低声道：“虽然晚了八年，但她，终于解脱了。”
她家三哥，终于可以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