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噔!”我回过头看雷子一脸恐惧地看着从手中摔落的碗。
他有些尴尬:“你们继续说!”
雷子挪动小山大的身子,一点一点向我靠近。
郝三爷开口:“昨天晚上,刚睡着,我就梦见我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日子可惨了,家里没吃的!”
“我大,也就是你们老祖,为了保证家里人能活下去,决定抽签。”
“粮食不够吃,但是人少一些,硬挨饿,也能勉强扛过去。”
“我们家老四抽中了!他被关到学校,学校以前是个砖窑。”
“我记得,那天,天很好,有风,各家各户都找出一个孩子或者老人,活不下去,必须放弃一些!”
“他们都被关在砖窑里!”
我好奇:“为什么,要关起来?要是没他们吃的,为什么不放了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找生路?”
或许是为了回应我的话。
头顶杨树相互碰撞,树叶互相之间拉出沙沙的声音。
这是早上,阳光刺眼,一切静得可怕。
只有树叶彼此互拉的声音,以前这声音听起来悦耳,可这一次,只让人心里发凉。
我回头,看见雷子这个大高个依偎在我身边:“郝哥,你不介意吧!”
我很大方地点头:“在我身边安全,你坐着就行,这么大个子咱俩靠一块就不必了!”
“砰!”
回应我的话的是雷子的哆嗦,还有房顶上突然掉下的砖块。
六哥抬起头张望:“没事,小在你们家房子水泥比例不对,砖头掉下来了!”
院子里的村民松一口气。
只有我抬起头,透过树叶的缝隙,看见房顶上站着一个黑色的小孩。
他低着头,恶狠狠地盯着院子,或者说盯着院子里的郝三爷。
“三爷,我想问问为啥要把人关起来?”我看清楚小孩的怨气,他浑身被黑色包裹着。
那团黑雾,就是怨气的具象化,他这种横死了几十年的人。
已经被怨气吞噬大脑,与其说是主体在行动,倒不如说是怨气在驱使主体行动。
只是这一个就让我心惊,凭借我一个小小的九品鬼差,拿捏他小小厉鬼是手拿把掐。
但,恐怖的不是厉鬼,是这样的厉鬼,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个。
所以,我需要,需要化解他们的怨气。
等到他们虚弱时候一网打尽!
这么多厉鬼,对我来说都是加在阴德上的数字。
“郝三!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不客气叫你,快说,到底是为什么不放他们走!”
院子里的风更大了。
带着夏天的凉意,只是这凉意透骨,让每一个经历过诡异的人都明白事情的不对劲。
雷子靠在我身边,我不动,因为慢慢靠近的,还有被黑气包裹的人。
他们有的站在房顶上,有的站在院墙边,有的就站在大门口静静地看着,等待一个答案。
我感受到恐怖的存在,闭上眼睛,察觉到这恐怖来自各处。
甚至连我房间的被子都在抖动,因为那里还藏着一个老婆婆,她很冷!
我突然站起:“要是我不知道真相,我也没办法出手!”
“我不会把自己的命,糊里糊涂地丢在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上!”
“你们要我出手,我需要真相!”
郝三爷跪在地上,完全不像他昨晚一样耀武扬威:“老四,我错了!”
“其实当初抽中的是我,是咱爹让我给你换签子的,谁让!”
“谁让,你是个姑娘!在咱们那时候,你就算活下来,也是被人家的。”
“你别怪三哥,要怪就怪咱爹!”
房顶上的小姑娘突然跳下,明明在白天能力减弱的鬼物,这一刻竟然凭空激起一阵沙尘。
人们在恐惧的支配中后退。
怨气已经掩盖我家的房子。
我暗道一声不好,本想开解这些鬼物,没想到玩脱了,这场景似乎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
“看清楚我是谁!滚!”我对着四周大喊。
一身阴差官服凭空出现,厉鬼们看清楚我的样子,属于鬼物记忆深处的本能让他们明白穿这身衣服的人不能惹。
于是,忍着杀人的念头,本就虚弱的鬼物,消失在院子里。
气温猛然上升。
我衣衫湿透,抬起头看着这几棵把光阴都遮住的大树:“早晚把你们都砍了!”
郝三爷他们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但也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对劲。
六哥紧张吞咽口水:“小在啊!他们,他们走了吗?”
“走了,但没完全走!”
我靠在椅子上:“各位乡亲,我给你们撂个实底,我本事不如我奶奶,我虽说有能力抓他们,但现在我确实打不过他们!”
院子里瞬间就热闹起来。
“那怎么办!打不过,咱给这东西陪葬吗?”
“不行咱跑吧!”
“跑有个屁用,都是先人惹下的祸,跑能跑得掉?”
“不行就拼了,咱直接先死一步,到时候到阴间不一定谁打得过谁!”
我阻拦这个莽撞长辈的危险发言,刚经历一趟鬼门关,我可不想再激起那些东西的凶性。
刚刚要不是他们鬼阴差还有一丝恐惧,恐怕这一刻我们就都被控制起来。
对!是被控制,不是被直接杀死!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内心的感觉告诉我,这些东西再等一个时机动手。
具体等什么,只有一个人知道。
我看向唯一清醒的人:“郝三爷,您我知道你隐瞒一些事,现在不说没事,以后会有机会说的。”
“咱们先来谈谈另一件事!”
“我一个人是打不过的,所以需要一些东西准备准备,另外也可能需要请一些帮手!”
“三爷,六哥,我们家欠大家多少钱?”
郝三爷不亏是个老阴人,情绪恢复的真快,说起钱立马精神:“不多,你们家就加盖一层,也就欠了六万!”
“当然,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这个钱大家都没问你要利息!”
“小在,这样,村里的事你给平了,到时候咱给你少三万,多出来的钱村里给你平了!”
我摇头:“六万,一分不能少!”
“甚至,我给你们超级加倍,十二万!”
六哥兴奋:“小在,打小,我就觉得你有本事!”
“别想太多!”我击碎这些人,面对死亡还想着钱的贪婪幻想:“这些钱,不是给你们!”
“是你们除了我家欠款一笔勾销后,给我的工钱!”
郝三爷当场就急了:“你咋想的,你一个小年轻要这么多钱有用!”
“有这么多钱,我们都能请一个高人了!”
我笑着点头:“你们可以试试,我还不想接这门生意呢!”
“我可给你们先说一声,咱们阴阳路上有规矩,一个人一个地盘,要是没有我邀请,外人是不能接你们单的!”
“除非我解决不了!”
“雷子,关门,咱进城找焦老大。”
“有不听话的,用你起子扎他!”
有时候我说话没人听,但雷子不说话就有人听。
因为这群人看着我长大,我在他们心里不可怕,而高大的雷子反而比较恐惧。
只是他们不明白,谁才是恐惧来源。
雷子上车,我系好安全带,车子开动。
雷子犹豫好奇:“郝哥,你就要他们这点钱,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规矩,但我感觉这里的东西猛多了!”
“这点钱卖命,不划算啊!”
我摇头:“我们这行有规矩,能收钱,但不能收太多,不然会有反噬!”
“而且,要钱太多会损我阴德。”
“我要这么多,还是因为我身份不一般,而且这钱是为我们一家要的!”
钱能抵消世上一切因果。
我说话,眼看向后视镜。
村子一点一点远去。
我看见村口,团团怨气笼绕。
一群厉鬼盯着我,眼睛不动,白色眼珠在怨气中放大。
十几只厉鬼盯着村子去路。
盯着路上远去的我。
带着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