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婶重新坐下来,她热情地从桌上的水果篮里,挑了最大的一个桔子,给小筠剥了一个桔子。
她笑着道:“这位杨公子是我们县最有才气的人,他可是进过乡试考场哟。”
“来,小爷吃个桔子。”
“谢谢田婶。”小筠接过桔子,拿在手上没吃。
田婶一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杨公子在肖员外家做账房,听说很得肖员外的另眼相看,要将自己的一个庶女许给他,今年会成亲。”
“喔。”小筠见田婶说肖员外的事兴头正起,不打断她的话,静静听着。
她在心中升起了疑惑,刚才七房的长子杨成功,对她说起,他因乡试落第,亲事仍无下落。
但听田婶的话,他得了肖员外的高看,要成为肖家的女婿,为何他要对自己说谎?
“肖员外是我们县最不得了的人,我们县令一家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
“为何?”小筠问。
“肖员外的儿子在州里为官啦,是不是了不得?”
“嗯。”
“昨天我听儿子说,他的长女肖氏,及笄之后就要送入王府为妾。那可是王府呀,生下一男半女,可就是一个有地位的人啦。”
“王府?哪个王府?”小筠忙问。
“睛王啊,我的老天,肖家攀上了晴王殿下,以后只会越来越富贵。”田婶十分羡慕。
他们这种商户,十辈子也攀不上这样的关系。
“是呀。”小筠顺着她的话说。
田婶伸手指了一下那烧成废墟的地方,轻声道:“那个青楼也是肖家开的。”
“哦。”
“食铺也是肖家占大头。”
“啊,不是成家的食铺吗?”小筠吃了一惊。
“嗨,外人都以为是成家的食铺,其实成掌柜的长女,是肖员外的小妾。”田婶小声道,“所以,肖员外为成家开了食铺。”
糖果生意让自己家一个月赚几千两银子,她对小筠很感激,所以无话不说。
田婶指了指坐在外面的青荷,轻声道:“这个丫头小心一点。”
“怎么了?”
“在台县,只要是好看的姑娘,几乎都会被少员外纳去做妾。”
田婶瘪着嘴,轻声道:“抢别人家的姑娘做妾,又把自己家的姑娘送去给人做妾,小爷,您说这是不是报应?”
“是报应。”小筠点头。
小筠对她提了一个要求:“田婶,我提供糖果给你们卖的这事,你谁也不要说。”
“为什么?”之前她是没说过,因为没有人问。
“要是有同我相熟或者相亲的人知道了这事,非要夺这生意做,你不就是失了这生意吗?”
小筠是来自未来的人,她明白一件事,要让人为他人保守秘密,这是很难的事情。
若是,将这件秘密同对方的利益挂在一处,那就一定能保守住秘密。
“好好好,我不说。”田婶明白原因后,赶紧道,“小爷放心,我一定不会说。”
“嗯,我相信你。”
不一会,杨成功匆匆前来,他给小筠拱手道:“不好意思,为兄让堂弟等久了。”
小筠起身回了一礼,又坐下笑道:“没关系,反正小弟也没事做。”
田婶赶紧起身,请杨成功入室内坐下,又热情地端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
“平日请都请不来杨公子,今天来此,我们家蓬荜生辉。”
“麻烦田婶了,我想同堂弟说几句话。”杨成功接过茶杯,对田婶笑道。
“好好,杨公子请便。”田婶拿起鞋底,坐在青荷的身边,看了青荷几眼。
她发现这丫头比过去长得更好看了,心生担忧。
小筠对杨成功心生警觉,所以,她只微笑不说话,等着杨成功开口。
杨成功双手捧着茶杯,看似在温暖着双手。
小筠见他的双手不停在转动杯子,知他是心情紧张。
一个人,在人前玩杯子的行为,只是为了掩盖紧张的情绪。
杨成功长得像母亲白氏,文弱瘦小,脸上颧骨突出,笑起来露出两颗大门牙。
他笑着问:“不知堂弟一家现住在何地?”
小筠叹了口气,“我们一家在沈家村租了一户暂住。”
反正此时杨成功又没分身术,小筠随便说了一个地方。
“哦,怪不得。”
“怎么了?”
“他们四处寻人,没寻到过,原来在沈家村呀。”
沈家村离杨家村一里地,平日赶集也可以去台县,也可以去几里地的石县赶集。
很多人一直没寻到二房的踪影,这就能想通了。
杨成功看向青荷,好奇地问:“她是谁?我记得你们家的丫鬟叫春兰,长的是瓜子脸。”
小筠的眼微眯了一下,她道:“哦,这是国公府送给我……妹妹的丫鬟,今天我带她来买东西。”
“原来是这样。”杨成功恍然大悟。
他又问,“国公府还常来看你们一家吗?”
“没有。”
“你们爹有消息吗?”
“没有消息。”
“唉,二伯父可惜了。”杨成功惋惜着道。
“是呀。”
小筠的话极少,她想要探出,这位杨家七房的长子,肖家的未来女婿,心中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杨成功感慨道:“你们一家住在杨家村时,我爹见天要我送米粮回家,说不给二房买米粮,他们一家难以活命。”
“我将月银全买了米粮,还借了五两银子,用了两个月才还清借款。”
“二房全得了七房相助,大恩必报。”小筠淡淡笑道。
本来,小筠一家就计划着要报七房的大恩。
二房打算为七房建屋买田地。
小筠自己本来还想着,以后要送春兰家和七房各一个铺子,相助他们两家做点小生意。
她连田婶也带着一起发财,还能对春兰和七房两家人差吗?
小筠想着,要是只靠田地为生,有时候会遇到荒年,极不保险。
做生意,才是不愁吃穿的最好路子。
现在小筠听着杨成功提到七房和他,对二房的大恩,她也笑着说了要报答。
其实,小筠让二哥前后给七房送过两次银子,数额早超过七房给二房买米粮的钱。
小筠在想,这事难道七叔没告诉儿子?所以杨成功会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事?
单从银两上来说,二房不欠七房一个铜板。
但从人情上来说,二房欠七房关照的人情。
杨成功笑着对小筠摆手道:“三堂弟,什么大恩不大恩,都是小事一桩。我们是堂亲,理应相互帮助。”
小筠嘴角上翘着,看起来像是在笑。
她很想对他说,“之前我爹帮过七房不少,为你付了不少的束学银子,这事不知算大恩还是小恩。”话溜到嘴边,她强行压住。
此时根本不是斗心眼,玩嘴皮的时候。
她是要弄清楚,这杨成功到底想做什么。
田婶在一侧听了两人的对话,一双老眼直眨巴。
杨公子说这些话,明明就是在提醒小爷,自己家对你有大恩哟。
一个读书人怎么能这样呢?
田婶的老眼盛满了不解之色,她暗想:这种事,连我这斗大字不识的老婆子也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