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经理和司马亮的说明解释，语言诚恳，合乎常理，而又显得推心置腹。金家母女三个人，都静静地听着，一边听一边思考。
特别是金老太。虽然她对特大凶杀案，也是在公安局告知结果之后，才知道案情。对于过程，她也是有所预料的。毕竟凶杀案发生之前，老金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像往常一样喝了酒。
只是喝得更多一点。
而他出门之前，少见地背上了双管猎枪。金老太太只觉得不比寻常，但老金有时候也会背着猎枪，骑个摩托到远处去打猎。
所以金老太太只是很关切地叮嘱他。“你喝了不少酒，骑摩托车慢一点。”
她万万没有想到，老金喝酒的时候背猎枪的时候，就已经下了决心，要和姓刘的有一个了结。
而老金和老刘之间的纠纷，金老太太也很清楚，就是因为那块闲置土地使用费。当然，老金也好，老刘也好，以至于金老太太也好，都知道，这个事儿其实并不能光明正大地放到桌子上来谈。
即便是要转让，也应该是由村委会来主持，但是一旦村委会加入，那就成了公事公办了，那就难了，就不一定能办成。
而私下办这个事儿，老刘吃定了老金倒闭了，又没有其他什么项目可干，在那放着也是放着。而老刘的厂子，却又急需这一块闲置的土地。
按说双方各有需要，老金也需要额外的钱财，来支撑一家人的生活。老刘也需要这块土地，增加自己厂子的面积和规模。
按说，老村长也有表态，你们双方私下商量的事儿，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个人应该好商量。
不过，金老头的意思，老刘现在好过得很，他又急需这块土地，他就得多掏点钱。不说别的，就是以前老金在生意上，也没有少帮助姓刘的。
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说，老刘都应该多掏一点钱。老刘本意却是不想掏钱。就想白白使用。
他也有他的道理。
那一块土地，本来就是村委会批给办工厂用的，你现在老金工厂倒闭了，你没有工厂没有项目，你占着茅坑不拉屎，就应该拿出来给老刘用。
他们两个表面看起来，一个要一百万，一个只想出五十万，价格悬殊比较大。但实际上，老金也不是一口咬定。因为他要了一百万，老刘只想出五十万。
这才是第一次讨价还价。
双方都知道，这还不是最后的底线。可是最后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金老太太这边的合理推测，是老刘一口咬住五十万，一分都不愿意再加。
他只是自己厂子干大了，赚疯了，看到老金的厂子倒了，倒霉了，墙倒了，他也来推一下。而且老刘本来就比老金头脑灵活。在外面混的时间长，路数宽。
他觉得他比老金强得不是一点半点儿。
所以老金就应该听他的。他从骨子里看不起老金。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也可能在老金上门跟他商讨价格的时候，他还有语言上的侮辱。
老金虽然人生不顺，但却更加敏感，在这种时候对钱财的计较，也许比平时更加计较。老刘言语占的便宜也就罢了，可是金钱上也并不相让。
一个萝卜两头切。
老金实在受不了，正好，又多喝了几口酒，身上又有枪。凶杀案就发生了。
然后，老刘家的厂子，没坚持多久也倒闭了。老太太也暂时得到了一种心理上的平衡。
但随即她自己就罹患大病。在医院里，他把这一切就都想透了。人生在世，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所以才有了后来，凡是人家拿着欠条，他就给付。对司马亮姬经理刚才说到的情况，所谓的乡镇企业贷款，他们家也有份。说实话，她比司马亮和姬经理更了解这个情况。
尽管没有参与工厂的经营，但老金贷款的时候，他是知道的，贷的数目他也是清楚的。那笔钱，在当时可以说是一笔巨款。
如果不是银行的贷款，凭他们家的财力，那是根本办不起来工厂的。即便是老村长给批了地，他们当时连垒围墙的钱都拿不出来。
找亲友借。
虽然也是一条出路，但当时来说，他的亲戚中朋友中，都跟他经济条件大同小异。如果说帮他个三十、五十的倒也能拿出来，但再多了，就超出他们的承受力了。
多亏后来的银行贷款。
那些贷款垒围墙、建厂房，买设备。一直到后来的厂子开办、生产、销售周转。听老金说，也只是给银行还了一部分利息，本金是没有动的。
老金去世之后，银行的人也是来问过的。一来当时金老太太心情处于悲愤之中，懒得跟银行的人理论；再一个，银行的人也知道，他没有参与经营。
厂里的财务状况不清楚。
因为跟银行打交道，都是老金。老金给银行的人介绍过家里的情况，金老太太就是一个农民，虽然是一个讲道理的农民，但毕竟对工厂也好，对银行也好，都没有多少概念。
银行的人也知道，这些乡镇企业贷款，是挂在企业的名下。贷款的人，虽然是老金，但贷款借据上却是企业。现在老金走了，而且是那种方式走的。
眼见的金老太太，对工厂经营一无所知，对银行贷款，也讳莫如深。家里就剩寡母弱女，本身生活来源都成问题。银行方面也不忍心逼他们还贷款。
实际上当时，金老太太也是存有自己的小心思的。老金以那种方式走了，虽然生前也积累了一些财富。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自己就不说了，两个幼小的女儿，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她自己也没有什么挣钱的门路，只能是守着老金留下的那点财富对付着，把余下的路走完。
所以她在这个事情上是很抵触的。
时过境迁，现在司马亮旧话重提。金老太太也觉得，从做人良心上来说，当初银行贷款，确实起到关键的根本的作用。
人不能没良心。
从良心上说，银行的钱该还。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因为他手里已经没有钱，可以归还银行贷款了。只不过后来的一段时间内，银行的人就再没有找过她。
她也看到，周边凡是倒闭的乡镇企业，也都没有归还建厂时候的贷款。既然不是自己一家，别人也都没还，金老太虽然不能说心安理得，但却因此而觉得法不责众。
但现在，有了这个什么公司，人家就是专门清收银行贷款的。以前没还，不等于人家现在也不讨要。现在讨要了，从道理上也不能拒绝。
只是她的经济条件变差了。
母女三人的生活都有困难。所以金老太太在这个问题上，也就有了不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