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在会客室等他。
在司马亮看来，这就是比宾馆的还要豪华的客房。里间的东西看不见，会客的地方，却比领导在单位的办公室要大、要豪华。
领导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很舒服地窝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到司马亮他们进来，领导放下书，坐正了身子。
淡淡地问了一句，“没告诉其他人吧？”
司马亮赶紧说，“没有。除了司机，别人都没看见我下楼坐车。鲍春来是我看到的第一个同事。”
牛总点点头。
然后端起茶杯，没喝又放下了。“那就好。今天叫你来，有很重要的事情。”
这时候，鲍春来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出去了。出了门，轻轻地把门带上了，屋里就剩下司马亮跟牛总两个人了。
牛总欠欠身，拍了拍身边的长沙发，示意司马亮坐得近一点。然后说到，“我们几位班子成员，碰了一下，准备对中层领导干部调整一下。”
“调整力度比较大，所以需要给大家讲一讲。你是具体负责这一块的，需要你执笔写一个讲话稿。”
听到这儿，司马亮才真正认识到，领导为什么要亲自给自己打电话了？不过，他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完全得到解答。最重要的一个，就是既然是中层干部的调整，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是部门经理亲自参与。
为什么张经理不在这儿呢？
不过作为人事干部，司马亮心头一震，随即意识到，有可能这一次的调整，张经理也在范围之内。
关系到他本人，他就要避嫌、就要回避了。
这倒也能说得通。
领导继续说道，“任务我交代完了，你有什么困难吗？办公室的小张在这里，生活上的事儿，你需要什么可以找他。”
“讲话稿的事儿，他估计帮不了什么忙。你来这儿，也提前没有什么准备，包括思想准备和业务准备。”
“调整的范围，告诉你了，是中层领导干部，具体调整谁？目前保密。你要做的，就是把政策根据和单位实际情况给大家说清楚。”
司马亮就很为难。
他虽然是人事干部，自打参加工作以来，也经历过单位人事调整。
但是，自己负责的都是具体工作。比如，负责提供有关的基本资料，撰写考察报告，等等。
而历次调整之中，都没有领导正式的讲话稿。只是人力资源部门出文件，有关领导，到有关部门进行宣布。
宣布之后，领导也会讲话，但都是一些即兴的讲话，无非是提一点希望之类的。
说是例行公事也可以。
而这一次的人事调整，听领导的意思力度很大。力度大，司马亮的理解，就是涉及到的人多。即便是人多，按惯例，人事部门无非是提供考察报告。
听牛总的话音，班子成员已经碰过了。既然已经定了，那么人力部门也只能是去补一个考察报告。
如果是考察报告，那司马亮并不犯愁，这个好办，对他而言是轻车熟路。
但是领导却明确说，他的任务是写领导讲话。这样的领导讲话，对司马亮来说也是第一次。
其实司马亮仔细一想，调整干部，这样的事，从来都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欢笑有人落泪。但是作为人事干部，高兴也好，痛苦也罢，都要坚持一个原则。
要问心无愧，公平公正公道。
这是职业要求，职业道德，当然更是组织原则。做到这些，如果还有人不满意，那也只能顺其自然了，让时间来化解一切。
不过，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毕竟作为单位领导，要对自己的决定有一个解释，一个说明。
最起码明面上，要头头是道。
虽然，不一定能使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但即便是不能口服，也要做到心服。
当然，被调整人，有自己的想法也正常，但有很多是不能端到桌面上来说的。
领导讲话，就必须要讲在桌面上的话，在桌面上能站得住的话。
至于单位其他人，见仁见智，有各种议论，也是正常的。但毕竟他们不是直接当事人，所谓的不满议论牢骚，过几天就会烟消云散。
提供调整的政策依据最为重要。
其实无非两种情况。
一种是到了退休年龄，国家有统一的规定，属于自然规律，谁也无话可说；一种是工作需要，这是不胜任的委婉说法。
司马亮就壮着胆问了一句，“这次调整的力度比较大，这个力度是怎么个大法？依据到的政策能不能直白地讲？”
牛总端起面前的茶杯。
拧开盖，向杯内轻轻地吹了几口气，看着一根根直立的茶叶，慢慢地像降落伞一样，沉降到杯底。然后小口地啜了一口。
放下茶杯，舒服地靠在沙发背上，缓缓地说道。“范围已经告诉你了，力度大，不仅仅是涉及的人多，而且是我们这次一刀切。基本上切到男55，女50岁。”
司马亮立马就把现有的中层干部过了一遍。
对这些干部的具体情况，司马亮是如数家珍。每一个人的年龄、性别、学历、简历，都在他脑海里装着。
尽管来的时候，他什么也没带，但是单位所有人的花名表，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烂熟于胸。
牛总说的两条线一划，司马亮心里，也不由得一紧。第一反应就是，不仅自己的经理在内，而且办公室、财务部、业务部、保卫部等经理，都在其中。
单位的核心部门、核心经理。
单位的日常运作，基本上就靠这几个部门在支撑。单位的运行也没有明显的问题啊，在上级考核中，没有出过前三名！
工作需要就不好套了。
牛总说的，以55、50划线，并没有任何政策依据，缺乏政策的支撑。
一般级别的干部，退休年龄是60，55，尽人皆知。
司马亮出于职业本能，微微摇摇头，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牛总。
牛总淡淡地说，“国家没有这方面的规定，我也知道。但是，现在就需要这样做，我的地盘我做主！你的任务就是要无中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