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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郁是新皇的表兄,新皇的母妃是陈道郁的亲姑母。

在成为太子前,他是老皇帝的第四子。

老皇帝有六个儿子,他是最平庸的一个。

皇子们长大了,老皇帝开始筹备立太子的事宜,朝堂上也众说纷纭形成好几股势力。

所有人都没往他身上想,就连他自己也是那么认为。

直到少年陈道郁站在他面前,跟他说:“我帮你。”

后来,陈道郁为了他藏拙,将各种诗文送到他面前。

太子拿着陈道郁写的诗文政策,逐渐展露锋芒,获得朝堂皇帝认可,又有陈家的推波助澜,被立为太子。

陈道郁对皇位不感兴趣,只想做一个强大的权臣,壮大陈氏一族。

若说新皇只能毫无保留的信任一个人,那个人便是陈道郁。

“我听说,被贬谪的镇北将军,就曾路过晋城………”

那老臣目光冷冽,如锋利的针般直直刺向皇帝。

皇帝回神,怒斥:“朕做什么,还要向你们报备?镇北将军路过晋城,关朕什么事?宋元老,你公然在朝堂之上提及罪臣,是想和罪臣一样被贬谪?”

说到最后,语带威胁。

老臣一点也不怕,行了个礼退到后面,掷地有声,“臣只是怕,狡兔死,良狗烹!令人寒心!”

此话一出。

朝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宋元老是北江朝堂上一块硬骨头。

不怕世家,不畏权势,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虚与委蛇。

孑然一生,无妻无子,为北江呕心沥血了一辈子。

每任皇帝都对他又爱又恨,打也不敢打,骂也不敢骂。

生怕他一言不合撞死在朝堂上,那自己怕是会被后世的言官百姓口诛笔伐死。

皇帝咬牙切齿,眼睛发红,“来人,把他拖出去,处死!立刻处死!”

他可不怕什么,谁让他不爽他就杀谁!

他可是九五之尊的天子!

宋元老挺直脊梁,将发顶的官帽取下,规规矩矩放在地上。

太子登基的第一天,他便知道了自己一定会因政见不合被太子处死。

有些黑暗的东西,他看见了,做不到装瞎。

朝堂外,太阳正好全部露出云层,刺眼的阳光照在精致典雅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一道道璀璨的光晕。

宋元老厉声说:“宋震,此生无悔!”

“等等!”

陆寅礼匆匆跑过去,大声道:“陛下不可呀!于国师走之前说过,陛下登基三月内不能见血的,若是此刻将宋元老杀了,怕是影响国运。”

朝中受过宋云老照拂的官员也开口求情。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革去官职,贬为平民。”

“陛下圣明!”

皇帝打了个哈欠,“还有什么事吗?今日朕有些累,要不然改日再奏?”

一个官员走上前,“陛下,臣有重要事情要奏!据宁州传来的消息称,前几个月被流放的陈道郁,他领了宁州三千精兵去武鸣山后便离奇消失,好像全部死了,宁州知府也突然被灭门.........”

皇帝脸色惨白,“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官员重复道:“陈道郁领了宁州三千精兵去武鸣山后离奇失踪........”

“陈道郁失踪了?死了?”皇帝状若疯癫,仿佛恶鬼一一样咆哮:“不可能!速速去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这句话,皇帝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往后仰倒。

朝堂上的人瞬间乱成立刻一锅粥,全是吵闹声,哭喊声。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传御医!传御医!”

一片吵闹声中,陆寅礼抬脚走出巍峨的朝堂。

放眼望去,汉白玉石铺就的广场宽广辽阔。长长的石阶上,行走着一个佝偻的背影,孤单而寂寥。

陆寅礼匆匆跑过去,“宋大人,你走的真快。”

宋震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声音嘶哑,“我记得你,前几日我们还因官员致仕问题吵过架。”

陆寅礼笑如朗月清风,“七年前,在这里,先生也曾指点我关于江南水患的政策,我理应称先生为老师。

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弥茂。寅礼看来,先生,你就像风霜中的松柏,历久弥青。”

宋震大笑,“有君记吾,甚好。”

说完,他目光望向远处的天空,眼里毫无留恋,满是释怀。

他该死了。

他一生都为北江而努力,如今脱了这个官帽,还有什么活着的价值呢?

陆寅礼却面色焦急,不顾仪态的抓起宋震的袖子,“先生,不要存有这样的想法,这个王朝还需要我们!”

宋震摇摇头,“不需要了。”

“不!”陆寅礼音量拔高,“先生才高八斗,是北江配不上你,且静待三年!”

这话说得就有些大逆不道了。

宋震眉毛皱起。

陆寅礼心脏狂跳。

一阵寂静后,宋震抬眸,目光清明,“好。那震便待三年!”

说完,拿着官帽潇洒离去。

只不过,这一次的步子稳健,颇有气势。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三朝元老。

陆寅礼抿紧唇,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说那样的话,他心里不是不害怕。

可若是不刺激宋震,宋震怕是要去寻死。

这样的人才,不应该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陆寅礼掀开红色官袍一角,踱步走下楼梯,思绪又回到了半月前那个夜晚。

那时的他坐在书房,迷惘而苦闷,上京城为何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为何官员之间不是一起殚精竭虐,为朝廷做贡献,而是结党营私,贪污贿赂?

为何平静的朝堂暗藏玄机,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所有的政策都无法施展,只能硬生生看着天灾之地的百姓深陷水深火热。

直到一封信越过窗外青葱的翠竹,落在他书桌前。

那封信只是一张短小的纸条,并不是正规信纸的规格。

而信上的字恣意飘洒,力透纸背。

陆寅礼一下就认出了,是几个月前自己还在庐阳当知府时,那个将青龙帮送到他手上的神秘人写的!

他匆匆看完信上的内容,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日便去找了国师于意筹。

从国师府回来,仅思考了半天,他便同意了加入他们的队伍,推翻北江王朝。

北江朝廷实在太让他寒心,只愿那人能实现他的话。

让北江海晏河清,百姓安平。

阶梯走完,陆寅礼的思绪也渐渐回笼。

那个神秘人是谁,他心里其实已有七分猜测。

若真是他,那一切还真有可能。

陆寅礼正想循着习惯去国师府找于意筹下棋,走到一半才猛地想起,于意筹被新皇派去南方祈福了!

他失笑,转身倒回去,身形颀长,落下长长的影子。

路上正好遇到九公主。

他皱了皱眉,微微福身行礼,“臣陆寅礼,见过九公主。”

华贵的轿子停下。

层层叠叠的珠帘被掀起,露出一只宛如柔夷的纤细手腕。

接着,女人俏丽的声音响起。

“陆大人怎么每次见到本宫都如临大敌?”

话音落下,珠帘被彻底掀开,露出了轿内那张含着三分笑意的清丽脸庞。

女人周身气质高贵,金流苏打在莹白的脸颊,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七月艳阳下,美得惊人。

陆寅礼微微一怔,随即露出冷峻的神情,“臣不敢。”

九公主轻笑一声,拉着轿帘的手放下,层层叠叠的珠帘一点点落下,遮掉她清丽的眉眼。

“陆大人,下次见。”

华贵的队伍渐行渐远。

陆寅礼皎月般的眉眼愣神片刻,又快速恢复清明。

罢了,不是一路人。

而此时,于意筹风雨跋涉了两个多月,终于抵达了交州。

掐指算了算,于意筹清俊的眉眼染上笑意。

妙哉。

此行,怕是能与故友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