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十五条水流铸就的蛇影划过银的头顶,祂终于停下了口中的呢喃,只是不再言语,而是瞬间化作银色的指环,似乎能量耗尽,即将陷入沉寂。
但苏槐知道,不是的。
蛇,是会流泪的生灵吗?
苏槐不确定,但他看见了,巨蛇那双猩红的竖瞳中,流淌着是深切且浓郁的哀伤。
苏槐拥有几乎能洞察一切的洞察之眼。
但他看不到那些深埋在时间长河河底淤泥中的故事。
他不会知道,时间的主人早已陨落。
也不会知道,奥摩卡斯是时间的主人,却也同时承载着时间的诅咒。
包括祂的十六位子嗣。
承载着奥摩卡斯的姓氏,便意味着承载着永世的孤独。
终其一生,它们也无法与流淌着同样血脉的父兄,姐妹相见。
就像是从小便拥有着璀璨银鳞的银,祂与自己父亲幼时一样,混杂在白色的族裔之中,既被所有族裔崇敬,也被所有族裔疏离。
作为契灵委身于灵族的蛇神族族老们并不知道,在无数个纪元之前便已经杳无声息的前任族长,早已成为了登临神座的神王。
在它们看来,奥摩卡斯早已死在了追逐神座的路上。
事实也并无差别。
奥摩卡斯受到的诅咒比子嗣更加严重,祂不仅仅无法与血裔相见,还找不到自己栖身的族群。
祂可以肆意遨游过去,窥视未来,但却永远无法回归蛇神族存在的时间线。
而银降生之时,奥摩卡斯的枯骨已经被时间洪流吞噬。
只留下一枚由祂自己右眼炼制而成的神器,作为迎接银降生的礼物。
十五位兄姊更是接连陨落去,也许,这也是世界对奥摩卡斯做出的惩罚。
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古老的记忆传承中,父亲留下的,也只有一项关于重启世界的秘法。
苏槐知道银现在需要的并不是无关紧要的安慰。
他连银为何而哀伤都不太确定,更不会为了寻找安慰的话语而要求她再次揭开血淋淋的伤疤。
这种时候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安静的陪伴才是最好的回答。
这种羁绊,是那些个弑父弑母,把亲妹妹炼成傀儡的畜生一辈子都体悟不到的。
重新获得时间的森元大圣并不知道对手在心里蛐蛐自己。
即便知道,她也无暇顾及了。
这里是关押她的监牢,是时间的间隙。
十五条时间河水汇聚的长蛇点亮了无形的法阵。
不远处的神树率先受到了影响。
枯败的枝叶发出咔嚓的声响,而后落入湖面,晕开一圈波纹。
随着第一根枯枝脱离枝杈,神树便彻底奏响了最后的挽歌。
苏槐赶忙收起自己之前召出的神影,生怕不懂事的王像突然对不知存不存在的神王大喝一声,要求祂向神像下跪。
唯一被留在这片空间的,只有天上的黑球。
祂发现了神树的败落,于是迫不及待地俯冲下来,无数漆黑的小手撕扯着神树的枯枝,往祂体内隐藏的宝库塞去。
森元大圣已经无力阻止。
因为与神树一样,她的身躯也开始解体。
好在这个疯狂的女子即便眼中满是不甘,也并未像绝望的泼妇一样嘶吼,她反而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而后露出轻蔑的笑意。
不知是在嘲笑比自己先一步陨落的神王。
还是在嘲笑这个扭曲的世界。
苏槐也并无兴趣聆听她的战败感言,无论世界在别人眼里如何,反正他已经从这个世界获得了美好的东西,所以不会轻易黑化成失去一切的反派。
更何况,无论再怎么想,森元大圣的悲剧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反而她的妹妹,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此时,苏槐只是在感慨神王的强大。
神王终究是神王,即便离神王只有一步,也得被神王的布置牢牢压制,只能坐视自己的败亡。
这样一来,能以半步神王之躯硬接神王三十招而不死的灵神就显得更加可怕了。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家人们谁懂啊,这狗东西上个纪元不登神座,专门留下来蹲我的是吧?好下头啊那个叫灵神的,我们年轻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气抖冷。
咳咳,当然,吐槽归吐槽,苏槐还不至于被打击到道心破碎。
毕竟他兜里揣着的是属于玄域的心灵神核,占的也大概率是玄域的神王位置,再怎么说也不至于真的非要跟灵神打个你死我活。
此时应该紧张的分明是俺们人族的气运之女才对!
李思道:我打灵神?真的假的!?
想到这个场景,苏槐就有点冷峻不禁。
但转念一想,李思道好像能同时修炼两条至高法则。
好像到时候谁才是挑战者还真不一定......
一瞬间就不嘻嘻了。
苏槐站在一边头脑风暴。
而在他旁边不远处,时间的法阵中,森元大圣的身躯已经被磨灭,一声不吭地结束了自己罪恶而悲剧的一生。
只留下纯粹的生命灵气,以及那枚孤零零的神灵果,证明她曾在世间存在过。
似乎察觉到自己不会遭受攻击,名为罚没判官的大黑球开始肆无忌惮地收取四散而开,却又因为世间禁锢而无法彻底逸散的生命灵气。
不久之后。
感知到外界的变化,调整好情绪的银重新恢复真身。
就像是森元大圣猜测的那样。
这里不仅仅是她的囚笼,还是奥摩卡斯为自己的子嗣准备的宝库。
银已经突破至域神位阶,凝聚了属于自己的神格,但作为初生的域神,它依旧没有肆意遨游世间长河的资格。
因此,这些被引渡至神树空间中的时间河水,便是让银能得以迅速成长的最佳养料。
换句话说,这是属于银的超级机缘。
“还是先出去吧。”
银只是尝试吸收了亿点点湖水,便感觉神躯有些发胀。
毕竟时间长河维系着整个神域,无数星辰与世界的时间。
对于时间系的修行者来说,喝上那么一小口,就几乎喝下了一整个小型世界的能量。
银刚刚牛饮好几口,就像是吃了一脸盆饭的凡人,是真受不住了。
但苏槐有苏槐的考量。
好不容易来一次,再加上事情都差不多办完了,不如陪着银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多吸收一点时间的精华。
“其实这片空间真正所在之地并不是万族战场,而是时间长河河畔的一条缝隙,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再回到这片空间的。”
“欸你!”
“你是不是读我心了?你读我心是吧,你是不是读我心了!?”
银的嘴巴直接就变成了w状。
她当然知道苏槐在耍宝,并且企图通过这种手段让她不必再沉浸在悲伤里。
至于说读心......
她都认识苏槐九世了,银瞥一眼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