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贞观年间。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感觉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搜肠刮肚,想了又想,将毕生所学都从头到尾回想了个遍,却依旧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语来。
他们要怎么说?该怎么说?
难道要说,啊,恭喜你们,不容易啊,终于获得了一部分正确情报,能够调整作战方针了?还是说,众位官员的努力和辛劳没有白费,在开战一年之后,终于获得了这样的正确情报?亦或者,说什么,啊不愧是央洲的官员和皇帝,多么富有智慧,才能还这么敏锐地总结出正确的情况?
……
李世民也是无语凝噎中的一员。他双眼发直,眼神呆滞,总觉得自己好像要长脑子了……
但是一时又觉得,自己本来就有脑子,只不过这时候脑子好像被彻彻底底地侮辱了……
如果他没有脑子,那么还能快快乐乐地看这段内容,高高兴兴地为央洲终于获取到了新的情报而感到欣慰和喜悦,并非常振奋地为接下来的发展进行设想。但是他偏偏有脑子!
啊,太痛苦了,我为什么要有脑子呢?……
要命,他之前想过很多可能,为什么颜载岱没有对莺莺国军队可能的登陆进行设防,为什么他搞了那么多却没有搞这些,毕竟这种布防并不困难……但是他真的真的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原因!
居然是因为,颜载岱一直都觉得莺莺国只会在水上海上的军舰作战,觉得他们压根就不会再陆地上作战,自然更不可能搞什么登陆作战了。
而这样的认识,并不是颜载岱一个人脑子有毛病,不是他一个人的认知与大众背离,而是整个央洲上上下下,上至皇帝,下至官员,都是这样的观点!
到底是为什么啊!
世界上并不缺少无知的人,且天下的大多数人——那些普通百姓们,确实有许多都是无知的。但是,小民愚昧无知,这很正常,他们不通书籍,大多都不识字;但是你们是皇帝,是官员、是一方总督的地方大员啊!你们每个人都经受了优良的教育,特别是皇帝。
所以,你们怎么会犯下这样的愚昧无知的大错?!
不,这都不是错误了,这明明是……让人无法理解的,甚至可以用所有人的脑子都有毛病来形容的事情。
到底为什么,会有人相信一个国家的人不会在陆地上作战的?
即使莺莺国是个岛国不假,即使他们确实非常擅长海上作战不假,但是这不等于他们就不会在陆地上作战啊!——他们国家是在岛上,但是岛上就没有陆地上的战争吗?
李世民想来想去,想破了脑袋,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现实,这么一个理所当然的事情——完全可以说是常理常识的事情,都不需要知识,为什么央洲这些皇帝官员却会压根想不明白。
他不懂,他完全无法理通顺皇帝和官员们的逻辑。
——即使真的有人上奏了这样傻缺的情报,但是看情报的人难道就不能动动自己的脑子吗?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李世民觉得,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理由,他都能够接受,哪怕是这个颜载岱已经里通外敌,故意做下这么一个漏洞,他都能够接受。但是,但是这种纯粹是认知上的不可思议的理由……
他接受不了啊!
不仅接受不了,还压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在这样的混乱冲击之下,他一时间都忘记之前看到的那个“整个央洲的运转体制”都出了问题的事情了。
不管什么,还是先让他稍微缓上一缓吧。
汉朝,景帝后元年间。
刘启也好,刘彻也罢,两人都有一种微妙的被创飞了的感觉。
——这谁能想到啊!这种问题,简直比当初宋朝的那俩玩意儿的离谱程度也不差多少……
刘彻张口欲言,闭了又张,涨了又闭,最终只是憋出来一句话:“祝……皇太极健康吧。”
那个需要在神迹出现选项的时候做出选择的皇太极,只能祝愿他身体健康了,不要还没到神迹中自己的死期,就先被后面的央洲皇帝气得提前升天。
——虽然他挂了也不是不行。
刘启同样恍惚了半晌,在回想了自己的前半生又设想了一番自己的余生之后,才算是从这种无法理解的认知冲击上挣脱出来。
虽然他还是不理解,无法理解,压根不能明白为什么央洲当时的君臣居然能够形成这样的一种认知——谁能理解啊!
但是他决定不为难自己,或许有些事情就是不是他们这种常人能够理解的,不如放下,不要太过纠结,纠结没什么好处,纠结再久也想不明白。
还是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其他有意义的事情中为妙,比如,“央洲的整体的运转机制都彻底不匹配当前所需了吗?”刘启自言自语道。
这个问题才是有意义的,能够思考乃至理解的。
颜载岱确实是振奋了一波当地央洲驻军的士气,也花费了不少资金来建设鸟岛的防御设施,而这些都没有起到作用,其中确实有他布防设计出了大岔子的问题,但是确实在其他方面的问题也不少。
火炮的差距、士兵方面的差距、舰船的差距……这些属于人力物力方面的问题。
但是,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看后,刘启确实能够感觉出一个事情,那就是央洲所有能够影响事情走向的人,皇帝也好、官员也罢,他们的思维方式好像都差了一截。
不是说原本的思维方式不能维持治理天下,是可以的,但是在面对已经发展起来并且对央洲抱有极大野心的莺莺国,这种思维方式上就已经出现了不足。
而如果思考方式都不能站到同一水平,那么有时候即使军械设备方面没有什么差距,也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坑个底儿掉……
——但是,央洲当时的运转制度和思维方式,实际上也是自始皇帝创立这一制度之后一直延伸发展的运转制度和思维方式。
刘启并不怀疑当下大汉应用这个制度和思维方式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同样能够非常简单地明白,如果这个制度和思维方式延伸应用了上千年,那么想要改变,可不是什么说说就能改的。
君不见,即使是同一个朝代,在王朝框架内部的改革,都那么难以让人接受。
虽然刘启并不清楚如果要改,那么要怎么改、要朝哪个方向改,但是“改变”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困难,习惯并且维持现状的,包括了从上至下的所有人。
这种困难,或许甚至能够持续到王朝灭亡,都还会有人觉得不应当改变。
【在攻克鸟岛之后,波廷格并没有长期维持占领。】
【一方面,是因为莺莺国舰队本身所载有的军队人数有限,倘若在这里维持占领,必然会削弱舰队的力量;另一方面,则是鸟岛并不是莺莺国国内提出的必须维持占领的地方,首相亨利等人定下的目标是海中洲。】
【但是,就这么扔掉鸟岛,也不太合适。于是波廷格最终选择了鸟岛的岛链中的鼓岛,留下了五百余人并三艘军舰驻守,其他舰船和士兵则于七月二十日继续北上,目标正是曲江。】
【此时,处理曲江事务、特别是军事的,是两江总督、钦差大臣裕舒。】
【与此前受到皇帝信任的伊农、静安、颜载岱等人一样,他是有一定的家庭背景的——这属于皇帝的用人偏好。】
【正因为皇帝坚守祖制,并且有时候偏向用道德角度来诠释政治问题,这让他更加愿意信任和任用那些“世受国恩”的勋贵和宗室皇亲。因为他认为,比起那些没有根底的大臣,这些人和他们的家族更能在这样危急的时刻效忠朝廷,他们的血脉传承、利益绑定,都与朝廷有关。】
【总而言之,裕舒能够受到信重,有着他自身的家世背景的一部分原因。】
【而另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属于一个强硬派。】
【在林石麟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被皇帝罢免之后,裕舒就成为了下一个强硬派的风向标。】
【此前,伊农面对海中洲的莺莺国军队,一直迟疑不愿进攻,裕舒就直接告诉了颜载岱,随后颜载岱上奏弹劾伊农;同时,裕舒自己还屡屡上奏,向皇帝表示进攻海中洲的必要性,以及侧面指责伊农的胆怯犹豫。】
【而之后静安的事情爆发后,裕舒同样上奏痛斥静安的数桩大罪,并表示,二山门的战败没有道理,央洲理论上压根不会战败,之所以导致这样的结果,完全是因为静安的过错。】
【而在行动上,裕舒也没有做过与他的言论相悖之事,不仅没有相悖,还更加激烈——他将找出的奸细处死并传首各地;掘开了莺莺国士兵的坟墓戮尸弃海,并拆毁了所有外国商人等遗留下来的建筑和活动痕迹;其后,将俘虏的莺莺国士兵凌迟示众。】
【这些行动非常有助于他在官民之中打造一个同仇敌忾的气氛,也确实镇住了一些心怀退意、迟疑犹豫的人,如他所言,断绝了手下官民的“首鼠两端”的心态。】
明朝,洪武年间。
朱元璋对于这些手段是赞同的,毕竟,乱世用重典——虽然央洲这时候不是乱世,但是想要镇住这样浮动的人心,也确实需要一些严厉甚至严酷的手段,才能起到效果。
反正那些莺莺国士兵也都是敌人,现如今又有这种镇住人心的需求,那么这些酷烈手段就没有问题。
事实证明,这些方法是有效的。曲江的那些官员士兵以及其他人,不就被镇住了吗?
“不过单单是镇住人心、让所有人同仇敌忾还是不够的,也不知道这个裕舒能够怎么来布置海中洲一线的防御方案。”
人心是一部分,如果央洲的军队还是像之前一样望风而逃,那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的结果;但是如果裕舒只是提振了士气、凝聚了人心、却没有布置好海中洲一线的防御的话,那么此时凝聚起来的人心也不能对结局起到什么翻天覆地的改变。
——当然,朱元璋不怀疑裕舒对于那些央洲常规防线的布置,他怀疑的还是那个非常炸裂的事情:裕舒有没有对于关于莺莺国军队进行陆战的布防?
——他是不是也是那些坚信莺莺国人不会陆战,因此没有什么加强这方面的防御的必要的人的其中之一?
如果他真的是的话……那朱元璋也无话可说。
只能说,他的忠心可嘉。勇气可赞,但是水平和认知系统就……
宋朝,开宝年间。
一群人对于皇帝的用人观点和偏好有些无言,到底是谁这么教导皇帝的?是上一任皇帝吗?
——勋贵勋贵,确实是在很多时候与一个朝廷绑在一起,与国同休。这是事实。但是,勋贵理论上的与国同休,就能与他们可靠画等号吗?
显然不能啊!
历史上,那些勋贵、宗室、皇亲等等坏了事儿的还少吗?同样的,那些宗室、皇亲、勋贵等等搞了大事儿的还少吗?
别的不谈,就是在南北朝到他们大宋之前的五代时期,这么长的时间之中,有多少是“深受皇恩”的勋贵、宗室、皇亲干出了大事儿,掀翻了原本的王朝或者皇位,换了自己登基?
所以,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觉得这种有家世背景的皇亲宗室勋贵,会在这种重要时刻比其他大臣更加可靠?
——不算历史上的例子,皇帝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摔的跟头也已经不少了,就是他们已知的关于莺莺国战事的几个人,静安,伊农,颜载岱,这三人个个有背景,个个都坑了皇帝、坑了央洲。
都说事不过三,在经历了三个大坑之后,皇帝居然还是坚持自己之前的政治观点,要任用倚仗这些所谓的世受皇恩的大臣?
还有那什么用道德问题来诠释政事的习惯,政治这种东西,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道德来衡量、与道德挂钩的。皇帝总不能连这个都不懂吧?